小乘春认真听了片刻,十分清楚地辨认出这声音正是从水缸附近的屋子传来。
嗯,看来在他睡着的时候,院子来人了。
不过没人叫醒自己,估计那些人还没发现自己藏在这里。
他庆幸想着,努力回想了下进来时所见的院子模样,确定自己所藏身之处就是这院子的后头,而这口水缸就在这院子的正屋附近。
对了,那正屋对着这边是没有门的,不过好像有个窗户,之前他没有细看,也不记得那窗开没开着。
说实话,他还真挺好奇想爬出去趴在那窗户边上偷看一下,好搞懂这奇怪的动静到底是啥。
然他这趟进来是未曾得到大人允准的,若被人发现他偷溜进来,肯定会告诉他的母亲。
一想到要被母亲责罚,他不禁就害怕起来,刚生出的好奇心也被这害怕盖过,随之小身子绷紧,闭紧嘴巴一动也不敢再动,生怕一动就会被屋里的人察觉出来。
他就这样紧张等着,屋里的动静又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归于平静,他竖起两只耳朵去听,隐约听见那动静过后,屋里有低低的说话声响起,又过了一会儿,便听见有开门声响传来,紧接着便似有脚步声从屋里走到了屋外。
方才的说话声实在太低,他躲在缸里什么也听不清楚,但这阵脚步声他却是听清了的。
待确定那脚步声走远,彻底消失在了院子前头,他这才壮着胆子慢慢在缸里站起,想着爬出去赶紧开溜,谁料才站直了身子,屋里便再次传来了声音。
“夫人,婢子都给收拾好了。”
说话声猝不及防从屋中传出,他登时吓了一跳,唰地再次蹲下,一动也不敢再动。
屋里的说话声仍在继续,倒是比开门前那阵朦朦胧胧的说话声清晰许多。
小乘春坐在缸里,小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一个劲祈祷着不要被人发现,结果祈祷着祈祷着,他不觉小身子一僵,一脸狐疑地抬头望向水缸口。
这声音——怎的这么耳熟?
听起来怎的这么像贴身伺候母亲的舒荷姐姐?
正疑惑着,就听另一个女声随之传来,“他走了?”
“走了,夫人,咱也快些走吧。”
这声音?
小乘春看向缸口的眼睛倏地睁大。
这是......母亲的声音?!
母亲怎的来了?
完了,母亲不是找他找到这里来了吧?
如果被母亲发现自己在这儿,今天肯定要跪祠堂了!
正紧张着,声音再次响起,“好,你快帮我把头梳一下。”
梳头?
母亲不是来找他的吗,为何要让舒荷姐姐帮忙梳头?
小乘春不解极了,随之就想到了之前房中传来的那阵奇怪动静。
是了,母亲应该早就来了,所以母亲不是来找他的?
那母亲是来做什么的?
“夫人,好了。”
小乘春正奇怪着,便听见说话声再次传来,随之便听见母亲嗯了一声。
“走吧。”
她叹气道,说着便听见有脚步声响,迈出屋子,急匆匆朝院子前头过去。
走了?
小乘春仔细听着,好奇心愈发烧旺起来。
他虽怕母亲责罚,却也不是个胆小的孩子,特别是在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之时,他更是一刻都呆不下去,想着便悄悄在水缸里站起,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便努力从里头爬了出来。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小心猫着身子跑到那屋子后头墙下,贴着墙轻手轻脚往屋子入口的方向过去,待即将走出屋子右侧,他终于看见了远处正往院门过去的两个背影。
那两个背影真是再熟悉不过,他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果然是母亲和舒荷姐姐!
他满心震惊,呆呆看着两人迈出院门,忽的就看见舒荷突然转过身来,伸手意欲将院门关上。
他当即吓了一跳,本能把小身子往后一缩,小小胸膛里就似有只兔子在疯狂乱蹦。
完了,不会被发现了吧?
他害怕想着,正打算往回跑时,突然就听见前方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他心头一跳,僵着身子继续去听,紧接着就听见了落锁的声音传来,随之便有脚步声再次响起。
那脚步声十分急促,一转眼就彻底消失在了远方,待四周重新寂静下来,他紧绷到几乎要镶进墙壁的小身子才得以彻底放松下来。
想到之前房中的动静,他飞快转动了下自己的小脑袋瓜,被好奇心驱使着,飞快跑到了那正屋门前。
正值暮春,彼时虽近黄昏,日头却一日比一日落得晚。
他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看,借着染上的橘红光线,他也得以看清了屋中的大致情况,确定屋中确实没人,他这才抬起自己的小短腿,小心翼翼迈过了门槛,在屋中环顾一圈,认真想了想,抬脚绕过外间那架落了灰的破旧屏风,果真就看见了屋中里间。
里间有落地罩隔着,那落地罩上原本应是挂着帷幔的,就像侯府好些其他屋子那般。
他好奇看了空空的落地罩一眼,随后把视线投向里头。
只见这里间最靠里处放着一张木床,那床挂着床帐,看起来旧旧的,床上只铺了一张干净床单,枕头锦被一应都无。
他觉得这床真怪,不觉皱了皱小眉头,随后又继续移动视线,依次看向那床铺旁边挨墙放着的一个柜子,柜子旁床对面放在窗台下的一张窄面长案和一张锦杌,还有里间正中放着的一套圆桌椅。
看罢一圈,想到什么,他忙低头看向脚下,随之又转过来朝外面地上看了眼。
他发现这一圈看下来,屋子虽然老旧,地上和家具却很是整洁,尤其是这地上,像是时常有人擦拭,方才人走人来都没留下什么痕迹,唯独自己沾了尘土的小鞋印不深不浅地留在了地上。
他虽然小,却也能感受到这屋子的诡异,小眉头不觉又更皱紧了些。
想着,他重新转过来面向里间,思考了下,脱下鞋子,单穿着袜子迈开小短腿往里进去。
待穿过落地罩,他站定朝那奇怪的床铺望了望,随之又抬头望向床附近的窗户。
那窗户紧闭,看着似是年久失修,上头已经破了几处小洞。
他快速辨认了下方向,知道这窗户后面就是这院子的后方,也正是他之前的藏躲之处。
嗯,他果然没有记错,这里的确有窗,之前听见的动静与说话声,应该就是从这破了口的窗户传出去的。
说起那阵动静,他觉得真是奇怪极了,听起来气喘吁吁的,现在想来就像是有两个人在玩什么很累的游戏,感觉比他跟衔山一起玩捉迷藏你追我赶还要累。
难道母亲也跟他一样,偷偷跑来这里玩游戏了吗?
可看这屋子不大,屋里一切也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也不像是有人在这里玩过游戏的样子。
要知道他每次玩游戏,玩具什么的肯定会被他扔得到处都是,哪怕没有玩具,他跑来跑去也能把屋里弄乱,得等嬷嬷们努力收拾一通才能恢复干净。
对了,方才他好像听见舒荷姐姐说什么都收拾好了,莫不是舒荷姐姐帮母亲把玩具给收起来了?
他登时来了精神,一心想搞明白母亲在玩什么游戏,随之飞快想了想,最终将目光锁定了面前柜子。
嗯,这柜子可是屋中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玩具肯定都藏在那里头。
他毫不犹豫噔噔走了过去,小心翼翼打开。
然柜子里除了两个旧枕头旧被子并几张干净床单便什么也无。
没有玩具?
他有些失望,皱着小眉头认真想了想,随之灵光一闪,轻轻关上柜门,弯下小身子朝柜子底下的空隙望去。
呃,怎么也没有?
他再三确定,心中失望又多了一些,随后又不放弃地继续弯着身子调整方向,把目光投向床底、桌下——
咦?
方才那是什么?
他怔愣了下,唰地再次把小身子回转过去,重新望向床底,果真就看见床尾处的床底角落,似是有什么东西躺着。
他一时间看不真切,不自觉就又靠近了些,渐渐就看见了个小小物件,正躺在昏暗的角落处隐隐发着莹润白光。
这就是母亲的玩具吗?
思及此,他真是好奇又激动,忙过去在床尾跪趴下来,伸出自己的小短胳膊努力往里够,直够得小脑门冒出了汗,这才将那东西给成功扒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