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乘春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话本子,不是江湖武侠就是志怪故事,至于才子佳人的故事,最近才临时入了一本。你就看了这么一本的桥段,就敢来忽悠你主子我了?”
衔山语噎。
果然你主子还是你主子。
然苏娘子以往看主子的眼神就跟看一块石头无异,那叫一个看破红尘心如止水。然今日苏娘子看主子的眼神明显和之前有了不同,虽然他说不清具体有什么不同,但肯定不同是绝没有看错的。
之前他跟望川密谋分工合作,眼下望川那边明显大有成效,自己这边又怎能落后?
想着,衔山一下就来了斗志,把脑袋转得飞快,摆出一副深入探讨的姿态苦口婆心说道:“公子,您还真别觉得小的是在胡诌,虽说小的只看了这么一本才子佳人的故事,但那可是时下京城大热的话本子。
小的买那话本子时,书斋的老板就给小的介绍过,那话本子之所以大热,是因为那上面对小娘子心境和做法的描述得到了许多女子的共鸣,好些郎君听了都将其买下回去研究呢,可见这上头说的多少也是有些可信度的。”
燕乘春心里咯噔一下,方才的不信忽的就有了动摇,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天下女子千千万,怎可能都一样?我看苏娘子就和其他小娘子不同,还真未必是你说的那般。”
衔山点头,“公子所言甚是,苏娘子的确与众不同,所以相较于其他小娘子而言,苏娘子方才的试探已经算是很直接了。”
燕乘春颇有些不认同,“直接?这哪儿直接了?”
最起码他就没听出来,他都听不出来,怎算得上直接?
衔山扶额,一脸很铁不成钢,“我的爷,这还不算直接吗?那要如何才算直接?难不成要人家一个小娘子对着您一个大男人问,公子,我觉得您看上了我,是否?”
燕乘春听着,就似听见清丽的她坐在自己对面问自己一般,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心头更是莫名擂起了鼓。
说实话,他之前也遇到过不少对自己有意的女子,可她们不是跳湖引他去救,就是假意偶个遇,故意在他跟前崴个脚什么的,更有像他表妹一样直接贴上来不走的。见惯了这些出格的表示,他还真是领会不来言语上的试探,也是真的觉得她方才对自己的问话实在正常。
想着,擂起的鼓当即就缓了下来,若有所失地道:“自是要你说的那样问才算直接。”
衔山无语,不放弃地绞尽脑汁道:“可是公子,若一个小娘子当真如此问您,然后您回答对她无意,您觉得那直接问的小娘子能如何反应,难道不是要羞愤得直接撞墙去吗?”
燕乘春忽的就被问住。
衔山见状,忙再接再厉帮着分析,“所以公子,小娘子在没确定您心意之时,又岂可能那样直接问呢?苏娘子方才那样,真的是比大多数的小娘子要勇敢直白了。”
原来是这样的吗?
当真是这样的吗?
那自己方才那样回答,那她——
燕乘春莫名一阵心慌,当即不敢再接着往下想,僵硬问道:“所以呢?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衔山想到自己的发现,心中一阵小激动,连忙凑近自己主子,咧嘴笑道:“公子,以小的来看,苏娘子她今日开口试探您,多半是对公子您也有那么一点儿意思呢。”
燕乘春心口瞬间就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心底开始往上咕嘟咕嘟涌起一阵暖流,甜丝丝热乎乎,烘得他脸颊直发烫,待反应过来,又忙掩饰住自己失态,往自己心腹瞪了一眼,“你瞎说什么?!”
衔山知道主子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连忙信誓旦旦起来,“公子可没瞎说,您想一想啊,苏娘子以前不也问过您为何要帮她吗?可以前苏娘子问您时,那语气那眼神跟今日一样吗?”
燕乘春下意识回想了下,随之摇了摇头。
衔山击掌,“那不就对了!小的今日可是看得真真的,苏娘子在问您话时,手上紧握茶盏,眸中透着紧张,以苏娘子那淡定性子,若心里没点儿期盼,问话时能这般紧张吗?
还有,公子您把一切归位救命之恩后,苏娘子难眼神复杂的呀,对了,当时苏娘子还哭了呢,以小的看来,苏娘子心里有您这回事是绝对没跑了的!”
当真?
她当真也对自己有意吗?
然办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凡事都多想一想,绝不轻易被人左右,故而一瞬的激动过后他便立即冷静下来,随之很快就想到了个中破绽。
比如这家伙说的这些细节,他当时也是看到了的。他也看出她眼神复杂,然复杂是复杂,可他怎的就没看出那里头藏着期盼?至于听到他回答后哭了,这个他当时也是问了的,她说的是感动所致,还真不是因自己的回答而伤心。
想着,他朝衔山眯了眯眼,“我怎的没看出来你说的这些?”
衔山自然了解主子的习惯,知道主子又开始用办案的脑子来想这些事情,便不慌不恼,却极其无奈地摇头叹气道:“公子,您知道自己为何看不出来吗?”
燕乘春一怔,“为何?”
“因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小的作为旁观者,自是比身在其中的公子您要看得清楚。再说,若小的没猜错,公子您怕是从不曾觉得苏娘子会对您有意吧?若是从没往这方面想过,您就算看见了异常,也多半不会往这上头想吧?”
咦,好有道理!
燕乘春终于闭上了嘴,好不容易恢复冷静的头脑当即就又沸腾了起来。
难道她真的对自己有意?
衔山超常发挥至今,算是把近日从话本子上学来的全倒出来了,见主子听完还傻傻站着,不觉万般焦急起来。
他连忙继续搜肠刮肚了一番,随之就福至心灵,决定最后给自己主子再下猛药一剂,斟酌着言辞,露出一脸担忧。
“可是公子,您方才那样回答,苏娘子多半是觉得您没那个意思的。以苏娘子的个性,您觉得她在确定您对她无意后会如何做?小的看苏娘子最后又变回原先那看破红尘的样子,怕不是已经果断掐灭了对您本就不多的心思,要跟您彻底划清界限了吧?”
燕乘春当即就想起了她给他复诊前的那丝怪异。
当时他就觉得自己似是错过了什么,难道错过的就是这个?
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心口。
他脸色一变,心中又痛又乱。
“春哥儿,若苏娘子也对你有意,你又当如何?”
祖母的问话在耳边响起,燕乘春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完全出于本能般唰地转过身拔腿往外冲,转眼就消失在了问淞馆的门口。
“公子!”
衔山没想到主子竟被自己刺激跑了,怔愣一瞬后慌忙拔腿跟上,然冲了几步又反应过来主子没披大氅,便又赶紧刹住往回跑进了屋,把那银狐大氅拿上才重新飞奔着追了出去。
彼时苏淡云主仆正被问淞馆的小厮领着往安宜堂过去,打算给太夫人告辞完就离开侯府,谁料半路就遇见了提着食盒往问淞馆赶的元嬷嬷。
看见苏淡云,元嬷嬷连忙笑着上前行礼,“见过苏娘子。“
苏淡云礼貌打了招呼,元嬷嬷忙面露歉意地道:“苏娘子,真不好意思,太夫人那边突然来了客人,此时正在接待,太夫人让老奴来跟您说一声,让娘子不必辛苦往安宜堂去了。”
谁都有突发情况,苏淡云连忙点头表示理解。
想着之前老人家让她给燕乘春看完诊后,把情况也告知一声,此时便将方才诊治的情况给元嬷嬷清楚说了一遍。
听闻四公子没事,元嬷嬷明显松了口气,又忙把手里食盒呈上,“这是老奴方才做的柿子酥,太夫人让老奴拿了些给您和小公子尝尝。”
苏淡云忙让锦善接过,恭敬行礼致谢,“太夫人有心了,辛苦嬷嬷跑这么一趟,既然太夫人那边有客人在,我便先行告辞了,待十日后再过来给太夫人她请平安脉。”
元嬷嬷温和笑着应下,又道了声辛苦,随后别过回安宜堂复命。
主仆俩人继续由问淞馆的小厮领着往外走,忽的就听见有脚步声从后面急急过来。
“苏娘子!”
苏淡云心弦莫名就被拨动了下。
“姑娘,是燕四公子。”
锦善回头看了下,诧异说道。
苏淡云自是听出来了,遂站定缓缓转过身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如炽阳般耀眼的熟悉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