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是你吗?

第五百五十八章 是你吗?

关鸣生怕自己说不清楚,忙又整理了余下的信息,尽量将事情简明扼要说来:“这事情其实有些复杂,听那王槐续回忆,当年他一度想拜高老为师,可不知为何,高老却不愿正式收徒。

可他很是执着,不管高老怎么拒绝,他都笑呵呵上门讨教,久而久之,高老便再没说过拒绝的话,他去讨教时也愿意一点点告知与他。

如此高老渐渐就默认了他跟着学习,却还是没有正式以师徒相称,故而对外没人知道高老有个徒弟,只以为那后生也喜欢玉石,隔三差五来跟高老喝上两盅聊聊共同的爱好。

而事实上,那个王槐续很是用工,每次上门讨教来的,他都会回去刻苦钻研练习,他这人肯定是有些天赋在的,用如此方式学了一段时间,做出的东西就得到了高老认可,每次他上门讨教时,高老也明显教他更多。

两人这样相处了不到两年,王槐续受友人影响,生出了到外头闯一番名堂的心思。他将这想法告诉了高老,高老并没就此多说什么,之后却突然陆续给了他好几个活,每次都是让他先做,高老在一旁监工,时不时指点两句,等他做完,高老再接着打磨收尾。

不过这些能交给他的活都不是来头很大的主顾,若是来头大的,高老都会亲自完成,也正因为此,他虽不明白高老为何要这般做,接到派来的活时也没太大压力,每次都顺利完成了。

直到有一日,高老把一份图样和一块玉料交给他,告知他这是宣平侯府的人定做的。他当时就吃了一惊,生怕把活儿给搞砸了连累高老,于是死活不敢接手。

当时高老听了就不大高兴,说他连这都不敢接手,还谈什么出去闯荡。他听了也就硬着头皮接了下来,认认真真照着要求把玉佩做了出来。

高老收到他做的玉佩还算满意,又当着他的面给做了些许润色修改,让整个玉佩看着更灵动完美。等约定拿货的时间到时,高老就把那玉佩交了出去。

等玉佩被取走后,高老就把他叫到了跟前,告知他侯府的人没看出那东西是出自他手,不但没提出质疑,还表现得很满意。然后就把那玉佩的报酬给了他,告诉他以后可以不用来了,他已经没什么能教他的。

不多久他就拜别了高老离开了京城,也因着这么一段经历而对这玉佩留了些许印象。只是侯府找高老定做这玉佩之人,王槐续却不甚清楚。

据他回忆交代,当时高老并未跟他细说,而他也懂规矩没敢打听,只在对方来取玉佩时,因担心对方会看出玉佩出自自己之手而向高老发难,就远远躲起来等着,想着对方若真的生气,他就立即冲出去顶下这麻烦。

只是当时他是藏起来偷看的,所以从始至终也只远远看了那么一眼,隐约记得那是个高瘦斯文的年轻公子,后头还带了一个小厮跟着,其做派一看就是什么主子。而高老一见着那人就恭敬行礼,看起来很是客气,如此两人见了礼就一同进屋去了。

可惜当时离得远,他并未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他本还想继续等着,却被高老的妻子发现他在偷看,高老的妻子知道他是在担心才如此行,却也怕他被高老发现后受到责罚,就把他给叫走了,也因此再没机会瞧见那做玉佩之人。如今事隔了十多年之久,他也只能模糊记起当日场景,至于对方的长相是根本记不起来了。”

燕乘春一直提心听着,待听到这里,眸光不觉就是一暗,脸上也是失望难掩。

记不起来了?

所以他查了那么久,竟是白查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给了他一丝希望,却又残忍地把这希望掐灭?

他只觉一颗心倏地就往下沉了又沉,那不住下沉的心揪得他心口愈发地痛,让他终于痛苦地闭上了眼。

关鸣见主子这般,知道主子心里很不好受,便连忙接着说道:“公子,那关鸣虽记不得定做玉佩之人的长相,却对这事存了些自己的看法。”

燕乘春一听,唰地睁开了眼,“什么看法?”

关鸣回想了下,说道:“当时我们听他那般说,实在不甘心就此一无所获,便大着胆子状似不经意地提到了侯爷。”

燕乘春一怔,“大伯父?”

关鸣点头,“我们自不是怀疑侯爷他,只是想套一下那王槐续的话,看能否套出些有用的信息。小的脑子笨,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就临时生了这么个主意,以玩笑的方式提到这东西做工精良,肯定造价不菲,若是侯府的主子定做,估计也只有侯府的大爷能有如此的财力审美。”

这侯府的大爷便是如今的宣平侯,做玉佩那会儿,他尚未袭爵。

关鸣说罢,不禁就忐忑起来,小心觑了下主子神色。

燕乘春看出了对方担心,便开口安抚:“无妨,你们这也是为了把事情办好。那你们这样说了后,王槐续如何反应?”

关鸣见主子面上并无愠色,甚至还这般安抚自己,并未斥责他们私下这般猜测引导,当即就松了口气,抖擞起精神来恭敬回道:“他很快就否认了。”

燕乘春诧异,“否认?他为何否认?”

关鸣回道:“据他所说,在做这玉佩之前,侯爷就曾找高老做过玉佩,每次都是高老亲自负责——”

燕乘春敏锐捕捉到了什么,打断他道:“所以他曾亲眼见过侯爷?”

关鸣却是摇头,“没有。”

见主子不解,又忙解释:“王槐续虽未亲眼见过侯爷,却也听高老提过。他记得有一回侯爷找高老定做了一枚女子玉佩,说是要送给自己的夫人。

那玉佩花纹繁复,手艺考究,十分讲究匠人的功力,高老亲手操刀,刚好王槐续如往常那般前去讨教,高老就趁机把他叫到了身边,边做边给他讲解了做那玉佩的手艺技巧。

谈话间高老还提到了侯爷,说这是侯府世子要送给自己爱妻的,说这世子要求很高,替这样的人做东西一定马虎不得,要不然肯定有一堆麻烦。之后还感慨他离开京城也好,离开了就不用跟什么权贵打交道,也能少许多麻烦之类云云。因最后这话,他就对侯爷找高老做玉佩之事留了印象。

事实上,高老就是个怕惹麻烦的,买主若是个难缠的,或是来头很大得罪不起的,他就算再累也肯定会亲自来做,绝不假手他人。王槐续也因此认为,若那玉佩是侯爷所定,高老是肯定不会交给他来操刀的。”

燕乘春仔细听罢,一时间就陷入了沉思。

他十分清楚宣平侯这个大伯父的为人,知道其一向挑剔讲究且财大气粗,虽说王槐续没有亲眼见过宣平侯,且这番话只是他的一家之言,然这一切倒也说得符合事实。

而当年的侯府里,能称得上主子的年轻公子共有三个,那就是父亲兄弟三人。

父亲很早就征战在外,可以肯定的是,父亲当时无法找高老定做玉佩。

若大伯父也不是定做那玉佩之人,那便只剩下一个人了——

三叔父,是你吗?

燕乘春眸光倏地冷锐起来。

诸多往事转瞬涌上心头,在他心中卷起巨浪,狠狠拍打着他,又似化作了火,轰然越烧越旺,像是转眼就能将他燃烧殆尽。

他睁着双眸盯着地面,把眼珠子都盯出了红丝。紧抿着唇,把嘴唇都抿得没了血色。

这一刻,他只觉自己的心正被用力挤着压着撕着扯着,整个人都在被一股汹涌的力量从内撑着,似乎下一瞬就要把他整个人撑爆开来,血肉横飞。

他就这样忍着痛着怒着,额头渐渐青筋暴起,紧握的双拳也开始发起了颤。

关鸣看着,当即就吓了一跳,连忙唤了一声公子,又努力劝解他道:“事情还在查,真相尚未大白,没准事情并非设想的那般,一切还是等有了确凿证据才好定夺。公子您可千万要稳住,千万别气坏了自己。”

胡乱说完这么一长串,关鸣是越说越着急。

他向来嘴笨,此时还真不知要如何安慰主子才好。

若兄长在就好了,兄长关平向来能言善道,很会跟人打交道的,若兄长在,肯定比他说的好使。

他万般焦急着,正苦恼要如何让主子平静下来,忽的就见面前人渐渐把方才的怒意狠戾都给压了回去,随之努力朝自己扬了扬唇角,“你这趟真的辛苦了,先下去吃顿好的,再好好歇一下吧,明日我再告诉你接下来的安排。”

他声音沙哑,透着万般的疲倦。

关鸣知道主子心里肯定是累极了,只是他也不晓得如何安慰才好,最终只得在心里叹气,担心着应了一声。

燕乘春朝他又扬了扬唇角,似是在安抚他无需担心,随之就把衔山给叫了进来,让其小心将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