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当年事

第五百五十七章 当年事

关鸣整理了下思绪,边回忆边接着回禀:“我们见他突然警惕起来,就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告知。声称我们想做一枚玉佩,四处找寻手艺好的匠人,恰好在云州遇到了从西瞿回去的大齐商人,从商人那里得知了西瞿有位手艺极好的大齐匠人,故而慕名前去拜访。

他听了后这才放了些心,开始跟我们重新热情交谈起来。闲聊时,我们就趁机问了他如何背井离乡到了西瞿,他也没再表现抗拒,很友好地就给我们简单讲述了下。

而据他所说,当年他学了手艺,想出外闯荡一番,随后就跟着有同样想法的两个友人一同南下去了云州。三人到了云州后,一开始还一起在一处玉器作坊里做工,后来另两人就寻了其他出路,各奔了前程。

而他则继续钻研玉器制作的手艺,后来因缘际会,有一个从西瞿过来的玉器商人看中了他的作品,出高价聘他去了西瞿。他就应邀独自去了西瞿发展,还渐渐做出了名堂。

谈至高兴处,他也给我们展示了他好些作品,我们看着就表示惊讶,有意无意地提到了高老,声称我们的主家以前就很喜欢高老的手艺,而对方这手艺看起来还真有一些高老的影子。

我们还担心他会不接下这个话茬,谁曾想他一听说高老的名讳就立即表现得十分激动,开始细问起了我们口中所说的高老具体多大年纪,家住何处等等。

我们小心着一一回答,他听了后就直呼有缘,大方承认了自己年少时曾跟着高老学过手艺,还说自己被西瞿商人看中的那些玉器做法就是高老所传授给他的。说着他就落了泪,随后就打听起了高老的近况,言语间甚是思念故土,思念高老。”

燕乘春一直认真听着,至此不觉就狐疑起来,皱眉问道:“你说他打听高老的近况?”

可是高老早就离世了,他怎的还打听高老的近况?

哦,对了,根据当年自己调查的结果,这学徒是在高老去世前离开的京城。

所以这人不知高老近况,难道他离开后就再也没跟高老联系过吗?

燕乘春如此飞快理了下思路,随之就将这疑惑问了出来。

关鸣闻言,当即摇了下头,“他倒是有联系过,只是没联系上。”

燕乘春有些诧异,连忙示意对方将情况仔细说来。

关鸣将当时王槐续说的内容飞快整理了下,禀道:“据他所说,他离开大齐时高老尚在人世,这个跟我们当初调查所得的消息吻合。而当王槐续到了云州后,他并未立即跟高老联系,而是等彻底稳定下来后,才有这个自信给高老家中去信,当时已距离他离开京城将近一年的时间。

当时高老早已遇难,这信寄出后自然就石沉大海。王槐续不明就里,见一直没收到回复,还以为高老在气他说走就走,就又陆陆续续写过两三封信去解释道歉,自然也没得到任何回音。他为此很是伤心了一阵,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信了,跟高老那边就彻底断了联系。等我们告知高老的死讯后,他才明白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乘春若有所思点了下头,“那他得知后是个什么反应?”

“第一反应就是震惊,随即就是不信。他说高老一向善饮,且年纪大了后很懂节制,从未见他醉过,绝不可能出现醉酒落水这样的意外。我们就说官府已经调查过了,确定的确是酒后落水,但他坚持不信,一直说这事荒唐,为此痛哭了一场。

等他情绪平复下来,他就开始跟我们回忆了好些当年随着高老学艺的往事。听他一通讲述下来,可以感觉到高老确实是个玉痴,平日只醉心玉石雕刻,对旁的都不关心,结交来往的人也十分有限,这些倒是跟我们之前查到的全都对得上。”

所以,王槐续提供的信息再一次证实了高老的死确实不同寻常。

燕乘春剑眉簇起,紧抿双唇,一时陷入沉思,手指也随着头脑中的思绪一下一下,在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动起来。

只是杀死高老的凶手到底是冲着当年那块玉佩去的,还是冲着高老的其他问题去的?

他自己当然更偏向于前者,但这毕竟都是自己的推理猜测,至今都缺乏实质性的证据。

想着,他重新抬眸望向关鸣,问道:“你们可有再细问下高老当年的生活情况?比如再行业内是否得罪过人?是否有人妒忌过他的才能?又或是家中是否曾有不睦等等?”

虽说这些以前他们已经查过,但这下终于见着了高老身边的学徒,也不知他会否提供些他们之前没查到的信息。

关鸣当时自然也是这么想的,闻言就忙点头回道:“回公子的话,小的们问了的。而根据那王槐续所说,他认识的高老虽不喜交际,却也并非孤僻古怪之人。正相反,高老性子绵和谦顺,做人十分低调,本身极为怕事。

而他不喜与人打交道也多半是出于这个原因,说是怕得罪人,怕自己处理不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而给自己惹祸,所以除了买卖上不得不接触的人,他基本没什么人际上的往来。而他家里的情况,也跟我们当初调查的相同,背景很是干净简单。

至于嫉妒他的才能,这个倒是没人明着针对过,但私底下嫉妒的想必也是有的,只是这也无从考证了。”

是啊,这样的事情还真是难以考究。

燕乘春皱眉思索。

以他多年办案的经验来看,若是因嫉妒而杀人,多少还是能看出些痕迹来,譬如杀人后,身为凶手的人多少都能因死者的死而获得些好处,故而只要瞅着在死者死后得了益处的,尤其是其中得益最大的一方,就算那不是凶手,也能从中查出些端倪。

当年他就按着这思路查过,虽说高老死后,确实有那么几个匠人得到了更多的认可,地位也有所提升,但他仔细查过那些人,却什么也没能查到。

看来高老的死还是跟自己捡到的那块玉佩关联最大,而王槐续提供的消息跟当年查到的无甚出入,无疑再一次证实了这点。

所以那玉佩到底是谁找高老定做的?

其实这一问题,从关鸣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想要问个清楚。

然真相近在咫尺,他又忽的有些害怕去问。

毕竟若是不问,似乎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将其当作一场幻梦。可一旦问了,他便再难欺骗自己,再也难以逃避。

若是可以,他真的不希望自己面对这问题背后的一切。

那是他的母亲,是生了他,曾将他抱在臂弯里好好疼过他的母亲。

可父亲又是何其无辜,何其不幸......

他双拳紧握,牙关咬紧,天人交战了半晌,终还是心里一横,问出了这等了多年也查了多年的问题:“那玉佩......他可有印象?他可知道找高老定做那玉佩之人?”

说来也怪,在话问出口前,心中一直纠结害怕。可此时话问出了口,害怕忐忑又莫名少了许多,反而生出了许多期待。

只是这玉佩至少也是十来年前所做,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对方极有可能已经印象全无。

思及此,那生出的期待中就又加了好些担忧。

关鸣知道主子最在意的就是这个问题,闻言也不敢耽搁,忙把查到的说来:“听他聊完了高老的事,我们就开始转回到了此行的目的,把公子您之前给我们的那玉佩的图样拿出来给他看,说是要照那图做一枚玉佩。

他拿这那图认真研究,我们一直留意他的反应,看得出来,他对那玉佩的图样并没什么印象。

研究过后,他说自己能做。我们就表现得很欢喜,还适时说起高老当年曾做过那枚玉佩,后来辗转被赠予了我们主家,结果主家出行时把玉佩弄丢,我们这才受托找人再做一枚一样的。

他听了就有些惊讶,细问了下那玉佩具体是何时所做,还问了玉石的材质等相关细节。我们看他还是无甚印象,就冒险提了一嘴,谎称这玉佩似是什么侯府还是什么伯府辗转所赠。

本也不知这法子能否凑效,谁料他一听说侯府这两个字就明显怔了怔,随之又反复研究起那图样来。如此半晌,他突然就一拍大腿,终于记了起来,称自己在离开京城前不久,曾在高老的指导下替宣平侯府做过一枚同样款式的玉佩。”

燕乘春唰地坐直了身,双眼炯炯望着关鸣:“你说他曾替宣平侯府做过一枚款式一样的玉佩?所以那玉佩竟是出自他手?”

关鸣点头。

燕乘春惊讶,“可据我们所查,那玉佩明明是高老的手艺,所以他当时的技艺竟已达到了高老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