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不奉陪

“啊呸!”

温嬷嬷只觉张开的嘴里突然进了什么东西,连忙下意识把那东西用力吐了出来。

看着地上已经被唾沫糊开了些许的一坨泥,温嬷嬷只觉有什么臭味从嘴里出来。

她连忙又呸了几下,飞快那帕子擦嘴,结果那臭味儿就粘在了帕子上头,闻着竟有些像她以前养过的鸡拉出的屎。

锦善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忙刹住了脚,随之看向地上那坨乌漆墨黑的东西。

这应该就是温嬷嬷吐出来的东西吧?

看着怎的那么像门口附近花圃里的泥?

想到方才这东西如何从自己身边闪电般掠过,不偏不倚地飞进了温嬷嬷的嘴,锦善当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儿离那婆子还隔了好一段距离呢,这都能扔得进去?

天爷,这准头也太绝了吧!

锦善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就转过投去,朝扔出这东西的望川看了眼。

只见望川正拿着自己的帕子擦手,一脸嫌弃,“初禾今早是不是又给花泥施肥了,真臭。”

温嬷嬷身子猛然一僵,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一张老脸裂开,当即跑到附近墙下,扶着墙就要张嘴去吐。

“喂!懂不懂规矩!”

望川怒目斥骂,眸光犀利如刀,“那儿是我们宅子的墙你没看见?那儿是你能随便吐脏东西的地方吗?别怪我不提前告诉你,若你敢把我们这地方给吐脏了,我就让你把那吐出来的全给吃回去!

温嬷嬷身子一抖,脸都绿了。

想要怒骂回去,又立马想到贺怀琛上回过来被打伤之事,当即就怕了起来,被迫拿帕子捂住了嘴,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一脸绿地左看看右望望,终于找到个不属于苏宅的角落,想也不想就飞奔过去扶墙狂吐。

锦善看着,真是畅快至极,当即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温玉燕一直坐在车厢里,并不知方才温嬷嬷都遭遇了什么,此时听着外面这一阵动静,当即挑开车门帘来往外望,随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苏宅大门前的那个清丽身影。

那身影她几个月前才见过一次,当时她不知神医小娘子就是面前这人,悄悄跑到恒安堂去求诊。

和那次一样,这人一如既往打扮素净,此时正穿着一身加厚棉麻面料制成的浅葱色交领长裙,外罩一件同样棉麻质地的乳白短袄,浑身上下也就脖子的那圈兔毛围脖看着能值些银子,不过也值得不多。

哦,还有头顶插着的那支梅花玉簪,以及配套的梅花玉耳坠子,看起来成色尚可,估计这人从头到脚,也就这两样过得去。

可也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她为何觉得这一身寒酸打扮的人,看着竟比几个月前的那次相见还更光彩照人了些?

“温姨娘,听说你有事找我?”

苏淡云已经留意到了温玉燕正挑开车门帘的一条缝在偷看自己,遂朝那厚重车门帘后面露出的半张芙蓉面微微一笑。

此一笑,淡然中透着自信,让她那清秀的面容顿时生辉。

温玉燕看着这样一张脸,不禁就想起石嬷嬷最近打听来的一番话。

“侯爷前段时间特意送了雕刻兰花的玉簪给前夫人,说是一看见那兰花模样就想到了前夫人她,觉得和她甚配。”

甚配?

配什么?

是兰花的品质高洁?还是温柔婉约?还是贞静自守不与群芳争艳?

温玉燕紧紧握住了手中暖炉,心中酸风妒雨翻腾。

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装扮成这般超然脱俗的模样,故意做跟她不一样的人。

如此另辟蹊径,还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没错!这贱人就是在欲擒故纵勾引!

要不然这人当初明明就答应了和离后就滚回老家去的,这下怎的还赖在京城不走?

这不是明摆着要给贺怀琛机会接近她吗?

贱人,真不要脸!

“温姨娘真不打算下车吗?还是说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如此远远瞧我一眼?若是这样,我看你躲在那里已经看了不短时间,早就看够了吧,这下也就可以走了,而且往后也都不必再来了。望川,送客。”

苏淡云扬声说着,语气泰然,不疾不徐。

望川当即应诺,抬脚朝那边过去。

“夫人且慢!妾身身子不便,这才行动迟缓。让夫人您久等了,还请夫人恕罪。”

婉转如莺啼的声音传来,望川回头看了下主子眼色,见主子朝自己微微颔首,这才收住脚停了下来,随之就看见一个身穿名贵蜀锦,外披上好狐皮裘,头戴宝石

头面的女子挑起车门帘钻出了车厢。

温嬷嬷这会儿已然能吐的都全吐了干净,听见主子声音,想到主子的肚子,她忙压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拔腿飞奔过去,伸手去扶主子下车。

等到在车旁站稳,温玉燕这才认真看了温嬷嬷一眼。见她脸色煞白,吐得眼泪都出来了,不觉狐疑道:“嬷嬷你没事吧?”

说着,低头看到地上的一坨污泥,结合之前在车厢里听到的话,终于猜到了什么,当即嫌恶地皱了皱眉,朝苏淡云行了一礼,“妾身下人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得罪了夫人您,妾身实在愧疚。”

说罢便肃着脸转向温嬷嬷,斥道:“嬷嬷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的说话还不过脑子?侯爷如此看重夫人,要让侯爷知道你这般胡言乱语,铁定要将你发卖了去,届时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温嬷嬷知道主子是在演戏,闻言就忙配合着垂头认错,“姨娘教训得是,老奴往后一定多加注意。”

“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些给夫人赔罪?”

温嬷嬷立即听话转过来朝苏淡云行礼,然这一转身就恰好看见了自己最先吐出来的那一坨泥,当即胃里又一阵翻腾,再次忍不住捂嘴跑开,继续狂吐。

苏淡云也懒得看此等拙劣把戏,“我早就和离了,温姨娘还是叫我苏娘子吧!再说这大冷天的,如此站着也是受罪,温姨娘就别兜圈子了,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温玉燕看着面前人这底气满满又浑不在意的样子,手中的暖炉几乎要被她掐扁,恨不能立即就冲过去把这张淡定自若的脸撕烂。

不过没事,这一天迟早要来,且很快就能来了!

温玉燕恨恨想着,面上愈发柔婉恭敬,迈开脚朝苏淡云走近了几步,温婉一笑,“听说妾身之前请苏娘子前去看诊,却遭到了苏娘子的拒绝,妾身想着可能之间有什么误会,今日特来说明一二。”

苏淡云微一挑眉,“哦?那温姨娘认为会有什么误会?”

温玉燕万般无辜地眨了眨眼,神色透出委屈,“妾身也不知,于是胡乱猜了一通,想着苏娘子莫不是误会了妾身的心,觉得妾身叫您去看诊是要让您难堪?若真是这样,苏娘子便真是冤枉妾身了。”

说着,她抬起头,佯装出个无害笑容,柔声说道:“实不相瞒,妾身请苏娘子您看诊,真的是因为妾身信得过苏娘子您的医术。另外——”

她微顿了下,无害的笑容中渐渐就多了一些郑重,“妾身此前受老夫人之命,前往寺庙为侯爷祈福。归来之际,方闻侯爷依然心系苏娘子,欲与娘子您重修旧好。妾身不才,自问无力为侯爷分忧,这才斗胆邀请娘子前来替妾身看诊,以期促成二位把酒言欢共叙前缘。

今日妾身登门,非为别事,实为侯爷的一片痴心,斗胆请苏娘子能重回侯府。虽知此举颇为唐突,但妾身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望娘子能够深思,再给侯爷一个机会,也让妾身能有机会向您继续学习如何持家有道,以宽侯爷之心。”

这人果真是跑这儿演戏来了!

苏淡云静静看着,意味深长一笑,“温姨娘如此大度,还真是永定侯的贤内助。”

说着,面露不解:“只是也不知永定侯是如何想的,有姨娘如此出挑的才女佳人在旁,为何还非要跟自己的村姑前期重修旧好?若我是永定侯,能有如此佳人做枕边人,绝对会排除万难地将其扶正,再也不看旁人。”

说着就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话简直如利刃一柄,径直刺入了温玉燕的心间,在她胸中猛地挖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洞。

好一个贱人!竟公然在这里阴阳怪气她!

温玉燕气得手抖,死死掐住手中暖炉,努力克制着才把即将迸出的恨意锋芒转为了一抹恭谨笑意。

“苏娘子缪赞了,妾身浮萍之身,能在侯府有一安身之处已然满足,什么扶正不扶正的,妾身是万万不敢想的。苏娘子如是说当真是折煞了妾身,更是辜负了侯爷的一番心意——”

这人还真是演没完了?

“他的心意我有什么不能辜负的吗?”

苏淡云敛起笑意冷然打断。

反正这人此趟过来的意图她也看得七七八八,这么冷的天,这人爱演就让她自己演去吧,她才不要继续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