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仙说道:“论语乡党书,这一章是‘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好像是问题而非名物。”
林逸继续乱说瞎解道:“这个过程是这样的:马厩烧了起来,孔子赶紧退朝,叫人家快点拿他的伤人壶出来,好让他骑着不问马赶去帮忙救火。你瞧‘子退朝曰:伤人壶,不问马!’是不是口气很急迫,充分体现出那时混乱紧张的样子?论语的修辞真是太优秀啦!”
一旁的林月如和李逍遥都是强忍着笑,他们二人也都看过四书、论语,当然也都知道林逸这是在骗书中仙。
书中仙却反复念道:“‘子退朝曰:伤人壶,不问马!子退朝曰:伤人壶不问马……’妙哇,果然是急切万分,十万火急,论语的用词精炼如神,竟有这般妙处!”
林逸笑道:“所以我说读书贵在领悟嘛!”
书中仙喜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听君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又见新境!还有问题想请教你,书经中说……”
真的让他问,林逸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被揭穿,林逸便连忙说道:“前辈,我没时间与您切磋学问,现在该我请教您了。”
书中仙问道:“你要请教我什么?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恐怕我没有法子回答你。”
林逸问道:“我只要问这塔的通路。”
书中仙说道:“这算什么问题?你要通到哪里去?”
林逸说道:“嗯……事实上我是要找个人,她叫赵灵儿,她被抓进塔里,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她。我拜托婉儿姑娘带路,她却说您这里就是锁妖塔的尽头,这是怎么回事?”
书中仙说道:“唉,婉儿一向是走这条路,到我这里就是尽头了。不过……如果你一路进来到现在,没见到你的朋友的话,那她可能真的是被囚在更底层,通往底层的路,不是这一条。”
林逸连忙问道:“那通往底层的是哪一条路,能不能请您带领?”
书中仙点了点头,说道:“我带路是没问题啦,只不过……唉,那条路我一向不大爱走,因为路上会遇到一些面目可憎的妖,愚蠢之极,全都是妖魔之耻。既然有你这博学君子相伴,我就勉为其难,带你走上这一遭吧!”
林逸喜道:“多谢前辈!”
书中仙拄杖走在前面,林逸转头对李逍遥和林月如笑了笑,二人也都以笑回应,林逸三人和姜婉儿当下便跟在了书中仙后面。
众人紧随着书中仙走回头的路,到了其中一处岔口,书中仙转向与来时不同的方向,姜婉儿以往只走过这条路一次,因为这条路上有东西挡着,不让她前进,她以后便都不朝这个方向了,不知那东西现在还在不在?
果然在这通路前方,那道青晃晃的影子还在那里凝立。
林逸见了,暗自一惊,眼前伫立的身影十分瘦长,长发披散,如柴的瘦骨上,披挂着破布似的白衣,乍看简直就是不知那个墓里爬出来的鬼魅。
书中仙拄杖上前,说道:“喂,死鬼,让一让路。”
那瘦鬼慢慢地抬起头来望向书中仙,容貌愁苦,幽幽地说道:“我也很想走开……可是……我怎么走得开?”
书中仙“哼”了一声,道说:“谁叫你走啦,你用滚的办法也可以。”
那瘦鬼说道:“既然有脚,为何要滚?等我想通了,我就可以让开了,再让我想想。”
书中仙冷笑道:“五百年前我就告诉过你,空想是面壁虚构,不着边际,得腹中有万卷诗书,句句言之有物,才是要紧。你就是不听,还叫我尽信书不如无书,现在你自己呢?你光是空想,想得连怎么走都不会走了!”
那瘦鬼说道:“你读的书,也是人空想出来的,由空去想才是万物根本。”
书中仙说道:“哼!古人的句句话无不有典,不是空想!”
那瘦鬼问道:“那么书里的第一句话,是依何典?”
书中仙说道:“这……”
书中仙一下子又被难倒,那瘦鬼垂散着眉,挥手道:“书虫,你回去蛀书吧,别吵我思考。”
书中仙丧着脸,说道:“你以为我没事喜欢到你这里来?”
书中仙几百年不肯靠近此地一步,正因为此地的沉思鬼是他的死对头,书中仙是凡事绝不自己臆测,一定要在书中找出答案,才敢去做;而沉思却认为真正的道理必须靠顿悟,写成书的文字都是迷障,反而会害自己做错,因此怎么也不肯半行文字。
林逸见他们两个针锋相对,忍不住说道:“这位前辈,您为何不能让路?”
沉思鬼说道:“因为我无法移开。”
林逸问道:“为什么?你的脚被锁住了
?”
沉思鬼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我是想不通……我应该先踏出左脚,还是先踏出右脚?”
林逸听到这话后一愣,问道:“先出哪只脚不都一样吗?”
沉思鬼大摇其头,说道:“不对,不对!左脚是左脚,右脚是右脚,这怎么会一样?”
林逸说道:“那你习惯哪只脚先,就是那只脚先出,不就好了?”
沉思鬼说道:“习惯?我这五百年来,未曾出脚,也就没有先出哪只脚的习惯。”
林逸这时也有点不知所措,只能随口说道:“那……你先出左脚吧!”
沉思鬼说道:“左脚?那为何不是右脚?先踏右脚也走得到,为什么走路要先出左脚,而不出右脚?”
一旁的李逍遥不耐烦地说道:“不是左脚,那你就先出右脚吧!”
沉思鬼说道:“右脚是我的脚,左脚也是我的脚呀!为什么两只脚要有左右先后之分?”
李逍遥指着沉思鬼说道:“你……”
林逸这时心中开始思考了起来,想着有没有什么骗沉思鬼移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