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形貌猥琐的老头儿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却是帐房中相助照管杂务的霍先生。此人每日不是在醉乡之中,便是与府中下人赌钱,最是惫懒无聊,帐房中只因他在钱银上十分规矩,十多年来也就一直容他胡混。
段正淳看到后来人后大是惊讶,心中想道:这霍先生当真便是崔百泉?我竟然有眼无珠,这张脸往哪里搁去?
幸好高升泰一口便叫了出来,过彦之还道镇南王府中早已众所知晓。
那霍先生本来还是七分醉、三分醒,颠颠倒倒的样子,可眼见过彦之全身丧服,不由得吃了一惊,立刻问道:“你……怎么……”
过彦之抢上几步,拜倒在地,放声大哭,说道:“崔师叔,我师……师父被人害死了。”
那霍先生崔百泉听到过彦之这话后,神色立变,一张焦黄精瘦的脸上霎时间全是阴鸷戒备的神气,缓缓的问道:“仇人是谁?”
过彦之哭道:“小侄无能,访查不到仇人的确讯,但猜想起来,多半是姑苏慕容家的人物。”
崔百泉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恐惧之色,但惧色霎息即过,沉声说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段正淳和高升泰对望一眼,心中均的想道:“北乔峰,南慕容”,他伏牛派与姑苏慕容氏结上了怨家,此仇只怕难报。”
崔百泉神色惨然,向过彦之说道:“过贤侄,我师兄如何身亡归西,经过情由,请你详述。”
过彦之说道:“师仇如同父仇,一日不报,小侄寝食难安。请师叔即行上道,小侄沿途细禀,以免耽误了时刻。”
崔百泉鉴貌辨色,知道过彦之他是嫌大厅上耳目众多,说话不便,倒也不是争在这一时三刻的相差,心下盘算道:我在镇南王府寄居多年,不露形迹,哪料到这位高侯爷早就看破了我的行藏。
崔百泉又想道:我若不向段王爷深致歉意,便是大大得罪了段家。何况找姑苏慕容氏为师兄报仇,决非我一力可行,若得段家派人相助,那便判然不同,这一敌一友之间,出入甚大。
崔百泉突然走到段正淳身前,双膝跪地,不住磕头,咚咚有声。
这一下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段正淳连忙伸手相扶,不料一扶之下,崔百泉的身子竟如钉在地下一般,纹丝不动。
段正淳心中想道:好酒鬼,原来武功如此了得,竟然一直都装不会武功骗我。段正淳当下劲贯双臂,往上一抬。
崔百泉也不再运力撑拒,乘势站起,刚站直身子,便只感觉自己周身百骸说不出的难受,有如一叶小舟在大海中猛受风涛颠簸之苦,情知这是段正淳出手惩戒。
崔百泉他想我若运功抵御,镇南王这口气终是难消,说不定他还会疑心我混入王府是来当卧底,另有奸恶图谋。崔百泉便乘着体内真气激荡,当即一交坐倒,索性顺势仰天摔了下去,模样十分狼狈,大叫道:“啊!”
段正淳看到后微微一笑,伸手拉他起身,倒是没有再为难他。
崔百泉对段正淳说道:“王爷,崔百泉被仇人逼得无路可走,这才厚颜到府上投靠,托庇于王爷的威名之下,总算活到了今日。崔百泉未曾向王爷吐露真相,实是罪该万死。”
高升泰接口说道:“崔兄何必太谦?王爷早已知道阁下身份来历,崔兄既是真人不露相,王爷也不说破,别说王爷知晓,旁人何偿不知?那日世子对付南海鳄神,不是拉着崔兄来充当他的师父吗?世子知道王府之中,只有崔兄才对付得了这姓岳的恶人。”
其实那时段誉虽然是拉了崔百泉过来冒充自己的师父,但却全是误打误撞,只觉府中诸人以他的形貌最是难看猥琐,这才拉他来跟南海鳄神开个玩笑。但此刻崔百泉听来,却是深信不疑,暗自惭愧。
高升泰又说道:“王爷素来好客,别说崔兄于我大理绝无恶意阴谋,就算有不利之心,王爷也当大量包容,以诚相待。崔兄何必多礼?”高升泰言下之意是说,只因你并无劣迹恶行,这才相容至今日,否则的话,早已就料理了你。
崔百泉说道:“高侯爷明鉴,话虽如此说,但姓崔的为何要投靠王府,于告辞之前必须阵明才是,否则也太不够光明了。只是此事牵涉旁人,崔百泉斗胆请借一步说话。”
段正淳点了点头,向过彦之说道:“过兄,师门深仇,事关重大,也不忙在这一时三刻。咱们慢慢商议不迟。”
过彦之还未答应,崔百泉已抢着说道:“王爷吩咐,自当遵命。”
这时一名下人走到厅口躬身说道:“启禀王爷,少林寺方丈派遣两位高僧前来下书。”少林寺自唐初以来,即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段正淳一听,当即站起,走出相
迎。
只见两名中年僧人由两名下人引导,穿过天井。一名形貌干枯的僧人双手合十,躬身说道:“少林寺小僧慧真、慧观,参见王爷。”
段正淳抱拳还礼,说道:“两位远道光临,可辛苦了,请厅上奉茶。”
来到厅上,二僧却不就座。慧真对段正淳说道:“王爷,贫僧奉敝寺方丈之命,前来呈上书信,奉致保定皇爷和镇南王爷。”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没纸包裹,一层层的解开,露出一封面黄皮书信,双手呈给段正淳。
段正淳接过,说道:“皇兄便在此间,两位正好相见。”接着转头向崔百泉与过彦之说道:“两位请用些点心,待会再行详谈。”当下引着慧真、慧观入内。
此时保定帝正与黄眉僧清茗对谈,段誉坐在一旁静听,见到慧真、慧观进来后,都站起身来。段正淳送过书信,保定帝拆开一看,见那信是写给他兄弟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