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事这时叫道:“什么贱啊贵的!没看关门了嘛!这门你说你要怎么赔?”
虽然这不速之客满身煞气,但赵管事可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当即他便把挖苦揶揄景天练就的本事,用在了眼前这人身上。
那黑袍男子也不说话,直把手中小半扇门板一样的阔剑往地上一顿,霎时火星儿四溅。
赵管事看到后被吓了一跳,拿眼一瞧,却见那剑拄之处的石砖上,已是裂纹无数。
赵管事连忙说道:“哎哟大爷!您可别着急啊,小人这就跟您当!”
到这时赵管事终于意识到自己今晚碰到个大麻烦,顿时那张本就狭小的瘦脸上皱纹挤成一团,满脸谄笑,急声召唤景天道:“阿天!快,快!给这位大爷写当票……阿天?!”
赵管事叫了几声见没人搭茬,回头一看,鼻子都差点儿气歪:平时机灵无比、捣蛋在行的景天,这紧要关头却像只呆头鹅一样,只管怔怔地看着这位客人。
赵管事对景天叫道:“阿天!阿天!你出什么神?”
看似狡黠多智的赵管事并不知道,此时这位呆若木鸡的少年,却与他不同。
景天此刻在这位怪客身上,嗅到无比凛冽奇特的气息。
破门而入的怪人,面容英俊不凡,尤其是身材显得十分高大。只不过,和一般个子高的人不同,这人站在面前,就像一座高山;那气势巍峨、雄峻、凛然,给人以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
那怪人他身上裹着的那团黑色袍服,无风自动,让他大部分身躯都隐藏在身后门外凄迷的夜色中。
这身黑袍,穿在这个男子身上,就好像一团黑暗的乌云,遮住绝大部分山体,使它显得不那么盛气凛然;或者又像是一只漆黑的剑鞘,盛住了一口绝世的利剑,使它显得不那么锋芒毕露。
如果说这一切都让景天感到这人高峻沉稳、深不可测,再看他满头飞扬的暗棕色发丝和雪白额间一朵鲜红跳跃的烈焰火纹,却又让景天觉得,自己在无边无垠的深沉与苍茫中,还嗅到了一丝性烈如火、犹如雄狮般暴躁的阳刚气息。
景天这时心中想道:“怎么会这样……世间有这样的怪人吗?”
明明只是一个英风爽朗、沉默寡言的青年男子,怎么自己会从他身上看出这些犹如冰与火不相容的奇异感觉呢?一时间少年陷入了罕见的迷思之中……
“哼!”
景天陷入呆滞,那男子看到他这样子,却冷哼一声,眉毛微微一扬,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一旁赵管事跑了过来,伸手在景天的脑袋上一敲说道:“臭小子!发什么呆!”
景天说道:“哎,来啦来啦!”
被赵管事在脑袋上一敲,景天终于反应过来,赶紧麻利地从旁边柜台上拿来当票簿子,朝男子问道:“您老这把剑当多少两银子?”
景天问时,他和赵管事这一老一少都在心里嘀咕:“罢了,今日定被这莽汉给敲诈了!”
景天和那赵管事暗觉晦气,却听那人淡淡说道:“一文。”
景天惊讶地叫道:“什么,一文?!”
赵管事反应却快,连连催促道:“一文就一文,阿天你赶紧写好当票给这位客官!”
景天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景天拈笔在当票上写上:“今有陌路客官,当破烂铁剑一口,当银一文。”
景天写好后,便恭敬地将当票交给那男子。那男子接过当票,看也不看,往怀里一塞,将手中阔剑掉过头来朝前一递。
景天赶紧上前握住剑把,要将宝剑取下。只是用了用力,景天却发现拉不动,抬头一看,见那男子两指夹着剑刃,一双虎目烁烁生光,竟正朝自己注目沉思。
景天叫道:“客官?”
听得景天呼叫,那男子如梦初醒,双指一松,放开剑器。
景天拿到了紫刃阔剑,正想赶紧转身放去库房,却听惜字如金的怪客忽然说了句“很长”的话:“你……竟然沦落至此。”
景天说道:“什么?”
景天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疑惑说道:“沦落?客官,你认错人了吧?”
不知为何,现在紫剑在手,景天一阵轻松,浑没刚才大气都不敢出的感觉,连说话也顺溜了许多。他从容说道:“客官,您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要去把贵剑收在库房里了。”
“哼!”
本来冷若冰霜的怪客,看着转身就走的景天,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里,突然有了些复杂难明的情绪。看着景天提着紫剑就快走出厅堂的后门,猛然间他那双犹如幽暗深渊的双瞳中,爆燃起一点星火。
就在这一瞬间,本来迈步就要跨过门槛的景天,眼前一阵光影缭乱,转瞬竟然已置身于一个奇幻之所。原来四处空阔,方才还在厅堂,此刻已悬在半空。
无边的云气在脚下涌动,四周的苍穹空空荡荡。浩阔无垠的空间里,飘浮着无数的奇山。山间挂着洁白如练的瀑布,它们飞流直下,奔腾不停,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向何处去,在茫茫中寂寞地飞坠,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除去缥缈的仙山,巨大的空间里还零星浮荡着巍峨的神人石雕像。那峨冠博带,那宝相庄严,虽然只是冰冷的石头雕成,却个个栩栩如生。
寂寥的时空里,轻响着无尽的风声。一个个神秘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从耳边呼啸而过,似风语,又似神谕。
正当突然坠入梦幻的景天看着一尊英武的神像出神,却听见“拍”的一声脆响,原本威严圣洁的神人面部竟突然从中裂开。
看那整齐的切口,就好像被一道无形的锐利剑风扫中,石像中裂,坠落虚空。
景天说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