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勇从工作以后，就跟着师父陈淑娜学业务。要想摆脱师父陈淑娜的业务资源，开发自己的业务，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邵燕在构思转口贸易业务的时候，有她男朋友帮忙，引入了外部资源。贾勇想，自己能到哪里找项目资源呢？
贾勇反复梳理自己两年多来的工作经历。差不多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师父陈淑娜介绍给他的。只有一个人是他介绍给师父陈淑娜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大学同学、在期货公司工作的杨老大。
师父陈淑娜又让贾勇把老大介绍给了陆浩。上次见到老大的时候，老大就跟贾勇说过，他跟陆浩已经有业务了，因为他签了保密协议，业务的细节不能跟贾勇说。
一份保密协议就能把老大约束住，别人可能不信，贾勇相信。他知道老大从上高中就跟法律打交道。为了一个官司，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也养成了他对法律虔诚的信仰。
理解归理解。可老大经过贾勇的介绍，跟贾勇的竞争对手陆浩合作。贾勇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从那以后，他没有跟老大联系过。
贾勇还记得，他第一次去期货公司找老大的那个晚上，没有客户、没有业绩的老大，拉着贾勇的手，让他帮忙引荐陈淑娜时，那个惨兮兮的样子。
贾勇打电话约老大，他好像很忙。可当他听说贾勇想跟他见面，他还是马上安排了一个时间。
在金融街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里，老大订了一个包间。贾勇先到的，他喝着服务人员给他沏的茶，等了好一会儿，老大才出现了。
落座后，老大用左手扶着，把右胳膊放到桌上，然后，用左手抖开餐巾，掖在自己的领口处。
贾勇知道老大的右胳膊摔过，可没有想到，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的右胳膊活动起来还是这么不方便。
贾勇关心地问：“你这胳膊还这么不灵活吗？没找医生看一看？”
老大看着自己的右胳膊，叹了一口气说：“看了。什么大医院也看了，什么偏方也用了。就是没有好转。”
贾勇问：“是治疗没有效果呢？还是压根就没找到病因呢？”
老大说：“说不清楚。一个专家，一套理论，就是治不了病。”
老大催促着服务员给贾勇添酒布菜，把话引入正题说：“别说我了。聊聊你吧，找我什么事？”
贾勇跟老大喝了一杯酒，然后，把自己在公司里遇到的事，原原本本地跟老大讲了一遍，讲到为难的地方，贾勇攥着老大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伤心地哭了。
老大的手冰凉，贾勇像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惊得他立刻止住了悲声。贾勇下意识地想放开手，出于礼貌，又重新握住了老大的右手。
贾勇读过一个报道说，日本对中小学生加强生命教育，让中小学生去触摸不该触碰的东西。贾勇想，那些中小学生受到的震惊，就跟他现在一个样。
老大看出贾勇的尴尬，他用左手，把贾勇的手拿开。
老大说：“其实，你们公司的事，我知道的不少。你现在的情况，我也听别人说了。好端端的一个开局，走到了这一步，我也挺替你惋惜的。
“你师父那么支持你，你却把她做错的事抖落出去。你用这种大义灭亲的方式，跟你师父做切割，去融入到那个清白的、却一事无成的大学生外贸员圈子里，去换取季总对你的信任和支持。这样做明智吗？”
老大面无表情地看着贾勇，举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
老大说：“陆浩还是你介绍给我的。我和他接触比较多。我觉得，陆浩是个挺成熟的人，他想挣钱，可他不是那种要跟谁较劲的人。他是那种让人相处起来感觉很舒服的人。
“我们俩通过你认识，他每次从广西回来我们都要见面，在一起吃饭喝酒唱歌。跟你。他连句话都不说。你怎么会跟他搞得那么僵呢？”
贾勇心想，你忘了你那只胳膊是怎么受得伤了吗？不是陆浩带着你去胡搞，你至于折了一条胳膊吗？
老大一边回忆，一边如数家珍地说：“在咱们大学宿舍里，一共六个人，我年龄最大，你年龄最小。在宿舍里，你就最好强，清高，不合群。你说，是不是只有我，什么事上都承让着你？
“到了工作单位，你只看得上那些学历条件比你好的贸大的同事，要融入到人家的圈子里。对你身边，像陆浩、王伟这样的人，你是不是还有一点儿瞧不上？
“你觉得王伟走路像小流氓？他手里有从他爸爸那里接过来的业务，人家走路随便点儿碍着你什么事吗？
“你觉得陆浩喝酒打牌不务正业？你知道矿上什么情况吗？不喝酒打牌，他还能在矿上混下去吗？你师父用陆浩主持矿上的工作，是有她的道理的。让你去，那就是诸葛亮耍大刀啊。
”你非要人家都跟你一样，看《易经》？考注册会计师资格吗？人都在社会上混，都像你那么一本正经有意思吗？”
贾勇被老大说得不吱声，不停地摆弄着自己手里的空酒杯。
老大说：“你把陆浩介绍给我。我从陆浩那里挣了钱，却跟你保守秘密，不告诉你陆浩在我这里的业务详情。你心里责怪我。
“可你想过没有，我把我客户的秘密出卖给你，对你摆脱现在的困境就真有帮助吗？你要是不知道你师父吃空饷，会有后面这些事吗？你会跟你师父把关系搞成这样吗？”
贾勇探询地说：“你说，我怎么才能跟我师父缓和关系呢？主动跟她道歉？”
老大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说：“你做的事，不可能靠几句话，就从你师父的记忆中抹去。”
老大的话说得贾勇如芒在背。
贾勇求助地说：“你给我出个主意吧，我现在真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老大说：“我听陆浩说，张志强走了以后，你们公司和贷款银行的关系一直没有缓和过来。贷款银行虽然没有查你们的贷款用途，可既然这个话放出来了。那贷款银行随时都可能查账，随时有可能冻结你们的资金。人家的手已经掐在你们的脖子上，只不过还没有使劲儿。
“陆浩说，你们公司几个领导觉得这样太被动了，决定申请使用政策性的上市指标，提前启动上市计划，准备以铅锌矿项目公司为主体，打造一个矿业上市公司，募集资金，归还银行贷款，彻底摆脱对银行的依赖。
“要上市，还要符合监管部门的要求。现在的问题是，铅锌矿项目公司的业务板块单一，收入来源单一。你师父咨询了证券公司，他们建议把贵金属业务板块放进去。
“可还不够，还需要至少一个业务板块。你师父准备做铜精矿的进口业务。这样，不仅增加了一个业务板块，还形成了进口业务和出口业务的互补。
“陆浩已经找我谈过了。让我通过期货公司，找铜精矿的进口资源。渠道我已经找到了。就等你来找我。你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会找你的。”
贾勇说：“我师父在做铅锌矿之前，就有做铜精矿进口的打算，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渠道。”
老大说：“季总不是很支持你吗？你把进口铜精矿的业务做一个方案交给季总。把这个赛道卡住，再看你师父怎么办。要么，她让你去巴西常驻；要么，让你带着铜精矿进口业务进上市公司。
”要缓和跟你师父的关系，光吃药不管用，还得有个药引子。这个方案就是那个药引子。有了这个药引子，你师父的态度才能松动，否则的话，你就是把头磕出血，她没那个心思，一点儿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