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真面目

郑公子恼羞成怒地甩开手:“蠢货!那不过是哄你这雏儿的把戏!若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对我的大计有些用,谁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柴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躬身而入,在郑公子耳边低语几句。

郑公子脸色微变,转身抓起一件银丝绣衫扔在茗若身上:“明日酉时,我要带你去见贵客,你最好给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别丢了本公子的脸面!”

临走前,他又踹翻墙角的水桶,冰冷的井水瞬间浸透了茗若的裙摆。

夜风吹过残破的窗棂,茗若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绣衫上的龙涎香混着柴房的霉味,让她几欲作呕。

她想起初遇郑公子时,对方温柔地为她擦拭伤口的模样,再看看眼前满地狼藉,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

笑声惊飞了梁上的老鼠,却惊不醒这场早已破碎的美梦。

与此同时,红颜楼的花魁阁内,桃花正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

小兰举着烫金拜帖来回踱步:“姑娘,礼部张大人送了五百两银子,只求能与您共度良宵。还有城西绸缎庄的刘掌柜,送来整整十匹云锦……”

桃花转动着手上的赤金护甲,突然瞥见窗外月色:“今晚推了所有客人,我要去乱葬岗逛逛。”

小兰手中的拜帖哗然落地:“姑娘,您...您这是为何?”桃花起身披上鹤氅,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去看看苏烟烟那贱人死透了没。若还剩一口气,就帮她一把——免得她再脏了我的眼。”

胭脂红的裙裾扫过门槛时,带落了案头的《桃花扇》戏本。

乱葬岗的腐臭味裹着夜风扑面而来,桃花捏着绣帕掩住口鼻,在荒坟间寻了许久才找到那具蜷缩的身影。

苏烟烟的长发沾满泥浆,半张毁容的脸贴着腐叶,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几乎与周围的尸体无异。

“哟,还没死透?”桃花蹲下身,用银簪挑起对方的下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和我作对?”

……

在那阴暗潮湿的柴房里,茗若听闻郑公子这番绝情之语,满心的希望瞬间如泡沫般破碎。

她望着眼前这个曾对自己许下海誓山盟的男人,此刻却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恐惧与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与倔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住郑公子的腿。

茗若泪如雨下,声音颤抖着哀求:“公子,我错了,我愿意听您的话,求求您,别把我卖去窑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郑公子看着眼前如丧家之犬般的茗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卑微的玩物。

“早这样听话不就好了,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郑公子一脚踢开茗若,转身对身旁的小厮吩咐道:“把她带去好好梳洗打扮,明日酉时前必须收拾得妥妥当当。”

小厮们架起茗若,将她拖出柴房。茗若如同行尸走肉般,任由他们摆布。在一间布置奢华的房间里,几个丫鬟早已候着,她们熟练地为茗若沐浴、梳妆,将她原本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盘成精致的发髻,插上各种金银珠宝首饰。

又为她换上一袭华丽无比的织锦长裙,裙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金丝银线在烛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待茗若打扮完毕,站在铜镜前,她自己都几乎认不出镜中的人。那一身的珠光宝气,却掩盖不住她眼中的空洞与哀伤。

郑公子走进房间,看到焕然一新的茗若,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样才像能伺候贵客的样子。记住,今晚宴会上,你要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吴文,要是办得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酉时,华灯初上。郑府的马车缓缓驶向吴府。一路上,茗若坐在车内,心跳如鼓,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吴府门前,灯火辉煌,宾客络绎不绝。郑公子扶着茗若下了马车,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府上的贵客,茗若姑娘。”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有惊艳,有好奇,也有几分不怀好意。

宴会大厅内,珍馐美馔摆满了一桌又一桌,酒香四溢。吴文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绣着富

贵牡丹的锦袍,脸上堆满了油光。

他看到郑公子带着茗若进来,立刻迎了上去,眼神在茗若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郑公子,这位姑娘可真是天仙下凡啊。”

郑公子笑着回应:“吴兄喜欢就好,今晚就让茗若姑娘好好陪陪吴兄。”

说着,他拉着茗若走到吴文身边,示意她给吴文斟酒。

茗若对这种场合已经很熟练,拿起酒壶,为吴文倒上一杯酒,声音轻柔地说:“吴老爷,小女子敬您一杯。”

吴文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趁机摸了摸茗若的手,哈哈大笑起来。

郑公子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他端起酒杯,对着在场的众人说道:“今日承蒙吴兄设宴款待,各位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这世道,风云变幻,我们需团结起来,才能保得一方平安,守住我们的荣华富贵。”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酒过三巡,郑公子的话锋一转:“诸位可知,如今朝中陈毅峰将军,仗着燕王殿下的宠信,飞扬跋扈,四处打压异己。我们这些商贾,在他眼里不过是待宰的羔羊,随意征缴赋税,我们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抱怨起来,对陈毅峰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郑公子见时机成熟,继续说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对抗他。我听闻,如今有一股正义之师,正准备推翻这腐朽的统治,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与他们里应外合,将来定能迎来太平盛世,我们的生意也将更加兴隆。”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有的面露犹豫之色,有的则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吴文皱着眉头,问道:“郑公子,你说的这股势力,可靠吗?要是事情败露,我们可都得掉脑袋啊。”

郑公子拍了拍吴文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吴兄放心,这股势力实力强大,且有多位朝中重臣暗中支持。王家人势力本来就大,只要我们严守秘密,成功的几率极大。一旦事成,我们都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郑公子话音刚落,厅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曳,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

吴文摩挲着腰间和田玉扳指,浑浊的眼珠转了两圈:“王家?莫不是世袭罔替的镇国公府?”

他探身向前时,锦袍上的牡丹金线几乎要蹭到烛火,“郑老弟,你可别诓我,那王家长子不是自幼养在深宫,做太子伴读吗?”

“吴兄好记性。”郑公子举起鎏金酒壶,为吴文满上西域葡萄酒,殷红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泛起涟漪,“正是这位王大公子。数月前他已秘密离京,如今在青州一带招兵买马。”

他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厅内其他商人,“实不相瞒,我家与王家乃是世交,此番正是奉了王公子之命,来联络各位有志之士。”

吴文的喉结上下滚动,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盏叮当作响:“若真是镇国公府牵头,这事倒值得搏一搏!”

他转头看向一旁垂眸斟酒的茗若,目光在她泛着珍珠光泽的耳垂上停留片刻,突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郑老弟,你这美人儿生得可真勾人。不如今夜就让她陪吴某回府,咱们再细细商议大事?”

郑公子瞳孔微缩,转瞬又换上谄媚笑容:“吴兄喜欢,便是茗若的福气。”

他朝茗若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谢过吴老爷?若能把吴老爷伺候满意了,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茗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得不福身行礼:“多谢吴老爷垂爱。”

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却换来吴文粗粝的笑声。老商人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肥厚的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脖颈:“美人儿放心,只要把老爷我伺候好了,金山银山都给你!”

车帘外,更夫敲过三更,月光透过雕花车窗洒进来,在吴文肥硕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小妖精,怎么不说话?”

吴文突然扯开她的领口,金镶玉的纽扣崩落在地,“听说你琴弹得好?待会儿到了府上,可得给老爷露一手……”

茗若浑身僵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短暂地清醒。

她想起被关在柴房时的绝望,想起

郑公子的残忍,更想起苏烟烟那张满是伤痕却始终护着她的脸。

如果自己能在吴文这里站稳脚跟,或许就能有机会救出苏烟烟。

茗若轻轻握住吴文的手腕:“吴老爷,您别急。到了府上,若儿定当好好伺候您,把您喜欢听的曲子都弹上一遍。”

吴文被她突然的主动弄得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哈哈哈,这才对嘛!早这么听话,老爷我也能少费些力气。”

他肥厚的手掌在茗若脸上肆意摩挲,茗若却只是垂下眼眸,强装出温顺的笑意。

马车终于停在吴府门前。吴文搂着茗若的腰,脚步踉跄地往里走。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路过摆满奇花异石的庭院,茗若强打精神,仔细观察着府中的布局,看着很奢华,这个人,怕是比郑公子的家世还好。

若是讨好了这个人,或许能救出苏烟烟姐姐。

茗若来到吴文的书房,这里摆满了各种珍贵的字画和古玩。吴文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先给老爷我唱支曲儿听听。”

茗若深吸一口气,走到一旁的古琴前,调整好琴弦,开始弹奏起来。

她选了一首婉转悠扬的曲子,歌声也格外轻柔:“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吴文微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一曲毕,他鼓掌叫好:“好!好!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真有几分本事。”

茗若福了福身,轻声说道:“只要吴老爷喜欢,若儿愿意天天为您弹奏。”

说着,她走到吴文身边,蹲下身为他按摩起双腿:“老爷忙了一天,定是累了,让若儿给您松松筋骨。”

吴文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心情大好,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翡翠扳指,套在茗若的手上:“赏你的!”

茗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谢道:“多谢老爷!若儿定会更加尽心伺候您。”

她知道,这个扳指不仅是一份赏赐,更是她在吴府立足的筹码。

翌日,吴文带着茗若参加一场富商聚会。

宴会上,众人对茗若的美貌和才情赞不绝口。茗若举止优雅,与在场的夫人小姐们交谈甚欢,还即兴赋诗一首:“庭院深深锁芳华,春风不解落残花。愿随明月天涯去,不做枝头寂寞鸦。”

赢得满堂喝彩,也让吴文在众人面前赚足了风头。

回到府中,吴文兴奋地搂着茗若:“我的小宝贝,今天可给老爷长脸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茗若依偎在吴文怀里,娇声说道:“若儿别的都不要,只希望老爷能多疼疼若儿。还有……”

她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若儿有个姐姐,在红颜楼受苦,求老爷发发慈悲,把她赎出来,让我们姐妹团聚。”

吴文皱了皱眉头:“红颜楼?那不是庄红艳的地盘吗?你那姐姐有什么特别的?”

茗若连忙说道:“姐姐虽然容貌被毁,但她聪慧过人,能帮老爷料理不少事情。而且若儿只有这么一个亲人,若能把她接来,若儿定会更加死心塌地地伺候老爷。”

吴文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罢了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把她赎出来。不过她要是敢惹我不高兴,可别怪我不客气。”

茗若大喜过望,连连道谢:“谢谢老爷!若儿替姐姐先谢过老爷大恩大德!”

吴府的八抬大轿碾过青石板,在红颜楼前停下时,檐角铜铃被震得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