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天光大亮。
虞暥从榻上悠悠转醒,睁眼时,却是两眼一黑,他的眼睛被白纱布所包裹,所以此刻,他根本就看不见。
坐在一旁,悠闲自在品茶的白清兰却好心提醒道:“既然醒了,就好好躺着吧,你眼睛看不见,有什么事直说便好。”
虞暥沙哑的声音轻声问了句,“恩人,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我的眼睛会永远看不见吗?”
“大夫说,你是因为脑子里有血块,血块压迫了眼膜,所以才会看不见。大夫已经给你开了一副活血化瘀的药,只要你乖乖喝药,三个月后,你能看见的。”
其实白清兰是骗虞暥的,大夫说的是,即便有活血化瘀的药,他的眼睛能不能看见也得看天意,只能抱一半的希望。
白清兰不想打击虞暥,所以才骗他说一定能看见。
虞暥心里松了一口气。
虞暥心平气和的询问道:“不知恩人尊姓大名?为何要救我?”
白清兰想了想,才一本正经的胡说道:“我叫白清兰。但我之所以救你呢,是因为你姐姐虞酒卿,他委托我一定要把你救出益州,这样她就会送我一份大礼。我对你姐姐送的礼物比较好奇,所以我就就你咯。”
虞暥闻言,心中不禁欢喜了起来,他就知道虞酒卿心里还是有他的,他就知道,他给虞酒卿寄的那封信,定是让虞酒卿对他的遭遇动了恻隐之心。
虞暥忽然想起,他在跑出来之时,是戴德不顾自己的命救他逃出那虎狼之地。
虞暥担心戴德,他请求白清兰,“白姑娘,披甲奴起兵造反,益州沦陷。而我九死一生的逃出益州,多亏了益州刺史戴德,白姑娘,我求求你,可不可以去益州,帮我救出戴德”
白清兰语气淡然且冷漠的拒绝道:“不可以!我们已经绕过了益州,此刻,我们身处平南城。虞暥,他能救你出来,说明他是忠勇之士。生死自有天定,福祸亦是无常。上天若想他活,他便死不了,若不想,你去了也救不了他,反而,还会把你自己的命搭进去。如此,他就白救你了。”
道理虞暥都懂,可他心里还是愧疚万分。
戴德若不救自己,他可以逃出益州的,可都是因为自己,戴德永远的沉睡在了益州,这片他生活了四年的土地上。
虞暥落下泪来,咸咸的泪水浸湿了纱布。可势单力薄的虞暥明白,若无高人相助他,他回去救戴德也只是徒劳。
白清兰站起身,“虞暥,想要眼睛好,就不能再哭,也不能生气,得每日心情开朗,活的潇洒,你的眼睛才能彻底被治好。虞暥你要记住,你是前虞皇室的皇子,日后是要复国的,所以,千万得保重身体。可别出师未捷命已丢。”
白清兰语毕,刚准备转身离去时,虞暥却问道:“白姑娘,可否问你一句,你刚刚说,我日后是要复国的,这是我姐姐的意思吗?”
白清兰微微一笑,言简意赅的应了一句,“不错!”
虞暥虽遭受过百般苦楚,可却还是过于年幼。他闻言后,喜极而泣。
因为在虞暥心中,他一直以为,虞酒卿会把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看的比自己重,她应是会把复国的希望交给虞珺卿。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虞酒卿竟这般信任他,竟会把救国的重担交给自己。
受卿重托,必当终卿之事。
虞暥一脸了然,微微颔首,“好,我知道了!”
白清兰不再多言,而是直接转身离去。
岁月缱倦,时光荏苒,转眼便是八月十八,也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燕国人最为重视的便是中元节,因为每到中元节时,燕国人便会望月寄哀思,灯下念故人。
而这一日,对蛊族的虞国子民而言却是灾难。
燕国人会在中元节这日,白天跳皮鼓、跳猫舞、跳叶隆亦或跳麻龙,大张旗鼓的举行祭祀活动。
而在晚上时,燕国人会围着篝火,然后将所有生活在蛊族的虞人都拉来,让他们被迫参加这种祭祀活动。
夜晚的月光撒下一抹银辉照射在小乡镇里,今日中元节,不止燕人会思念故去的亲人,就连这些回不到故土的虞人也在抬头望月,思念着大虞的每一片土地。
月的这头是在蛊族受苦的万千虞国子民,月的那头是一出生就在虞国生活的万千虞人。
他们同为虞人,生活却天差地别,蛊族的百姓每日都处在水深火热中,但虞国的百姓却活的比他们幸福百倍,千倍。
蛊族的这些虞人从生下来就在燕国生活,他们不曾见过虞国的繁华盛世,但他们曾听老一辈的人讲过,虞国里最繁华的地方是邑都,那是虞国的国都。
巍巍盛虞气,邑都夜未央。
在邑都这座都城里,锦绣成堆,繁华如梦。
多少才子佳人醉生梦死,沉溺其中,夜半明月当空,茶坊舞楼,霓裳羽衣,胡旋蹁跹,歌舞不休。
白日人山人海,宝马雕车,梨园戏子,唱尽人间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大街上偶有意气风发的少年,身骑白马疾风去,一日看尽邑都花。
虞国的人在自家的领土上活的潇洒自由,不卑不亢,而身处蛊族的虞人却日日活在心惊胆颤中。
抬头望明月,思国未有期。
梦中回虞国,醒时泪不尽。
淮阳郡里,一处空地上,淮阳郡的官吏捡来稻草木柴堆积在地上,后点起篝火,火光冲天。
远处,编钟响起,琴瑟和鸣。众人举起鼓槌敲打鼓面,节奏舒缓,歌声安详,吹竽弹瑟,声势浩大。
篝火旁围着巫师,只见他们舞队形成对垒的两排,高声歌唱,“天地并况,惟予有慕,爰熙紫坛,思求厥路。
恭承禋祀,缊豫为纷,黼绣周张,承神至尊。
千童罗舞成八溢,合好效欢虞泰一。
九歌毕奏斐然殊,鸣琴竽瑟会轩朱。
璆磬金鼓,灵其有喜,百官济济,各敬厥事。
盛牲实俎进闻膏,神奄留,临须摇。
长丽前掞光耀明,寒暑不忒况皇章。
展诗应律鋗玉鸣,函宫吐角激徵清。
发梁扬羽申以商,造兹新音永久长。
声气远条凤鸟翔,神夕奄虞盖孔享。”
巫师们跳舞时,头戴凤、狮、虎、豹、牛、羊、猪等面具,以凤领头碎步入场。他们动作以踮跳步、模仿冲杀,弩矛飞舞为主,舞曲高亢激烈,行腔怪异。旋律进行奇幻突谲,节奏紧迫,令人紧张、恐惧。
只见远处走来一人,身形健硕,膀大腰圆,此人正是桂英。
而桂英身后,有六个身强体壮的轿夫,他们露着肥大的臂膀,稳稳抬着一顶金黄色的华贵轿辇。
轿辇楠木所做,木头上雕龙刻凤,还用流苏装饰,看着大气高贵且不失美感。
轿辇上坐了一人,身着红衣,妆容艳丽。
此人就是小郡王——苏歆。
桂英对着苏歆下跪行礼,“臣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两边围观的燕国百姓,侍卫在见到苏歆时,全都齐齐双膝跪地,异口同声,“小的草民民女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苏歆抬手,众人意会,异口同声,“谢王爷!”
桂英和众人站起身后,见巫师身后身穿破衣,灰头土脸,被捆住双手的虞人围在一起,没有向苏歆行礼,便认为他们对苏歆大不敬。
桂英走到这群虞人面前,命令道:“跪下!给王爷行礼。”
面对桂英的强势,众人心里虽害怕但却没有一人愿意跪伏在地。
因为大家心里皆有信仰,他们是汉人,怎可能会给燕人下跪?
身可死,骨气不能丢。
桂英见这帮不识好歹的虞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桂英也没客气,她走到一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男子面前,桂英拔出腰间配剑,架在男子脖颈上,恶狠狠的威胁道:“跪下!”
男子一脸傲气,誓死不从,他豪言壮语道:“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男子话音刚落,只见剑光一闪,一抹浓稠滚烫的鲜血倒映在虞人眼中,男子落地时,吓的这些硬气的虞人惊呼哀嚎且连连后退。
贪生怕死是本能,可骨子里的傲气不能丢。他们是汉人,怎么能忘国忘本?
“呜呜~呜呜~”
一任姓妇女怀中的孩子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它因恐惧而失声痛哭起来。
孩子哭声惨烈,声如洪钟,很快就引起众人的注意。
桂英走到任氏跟前,任氏双手紧紧护住怀中的孩子后,她低着头,因胆怯自卑懦弱而不敢和桂英对视。
桂英不顾任氏的意愿和反抗,她一把从任氏手中夺过孩子。
任氏吓的瞬间慌了神,焦急不安的她自知自己不是桂英的对手,若和她硬抢孩子,孩子必死无疑。
任氏无奈之下,一咬牙一狠心对着桂英下跪。
因为这孩子不仅是她的命更是她那短命,被燕人折磨而死的亡夫留给她唯一的礼物。
任氏对着桂英磕头赔罪,“将军我错了,求求您,放了我的孩子吧?她才五岁啊!求求您了,只要您能放过她,您杀了我都行,求您了,给她一条活路吧?”
孩子被桂英一抱,因为慌乱无措更加哭闹不止,但桂英很有耐心的和任氏讲条件,“只要你有本事,让你身后的虞人跪下,给王爷磕头行礼,并且让他们承认自己是燕国最下贱的狗,本将就放了你的孩子如何?”
这赤裸裸的羞辱让在场的虞人气愤不已,但又因为力量悬殊,大家不愿白白送死,于是,便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桂英从小就无父无母,再加上她自己也未曾有过孩子,自是感受不到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什么样的?
可任氏虽为女子,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此刻,只要能救她的孩子,她怎样都好。
任氏转身,对着身后的虞人磕头行礼,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沙哑着声音哽咽道:“求求你们,帮帮我,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啊啊…啊啊…”
任氏边哭边求,还对着他们重重磕头,可当任氏对着他们磕的头破血流时,换来的只有虞人的冷漠无情和鄙夷。
虞人中一个身穿黑衣的老翁,佝偻着腰身,用树枝当拐杖杵着,他出面斥责任氏,“任氏,你糊涂啊!为了个孩子你给燕人下跪,你真是丢尽了汉人的脸!”
老翁语毕后,换来的是更多虞人对任氏的指责与谩骂。
“任氏,虞人有骨气,面对燕狗,应宁死不屈,而你呢?居然给燕人下跪,你还配做虞人吗?”
“就是啊!任氏,你忘记燕人是怎么折磨我们的了?当你被燕人威胁的时候,你就应该去死!”
……
虞人体会不到此刻一个做母亲的绝望,但接二连三的指责却是让任氏感到心灰意冷。
“呵呵哈哈哈!!!”
任氏笑的五分绝望,五分自嘲。
他身后的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燕人冷漠无情,麻木不仁,可他们此刻的做法又与燕人有何区别呢?
任氏对着身后的虞人厉声质问道:“你们说我不配做虞人,那你们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又和燕人能好到哪去?我是虞人汉人不假,可我先是孩子的母亲。这孩子是我夫君留给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他比我的命还重,我身为人母,自然要护她周全……”任氏站起身,她快步走到那些满脸皱褶的老妇面前,“你们也当过娘,难道不知伤在儿身,痛在娘心的道理吗?”
这几个老妇人都当过娘,又怎么会不知父母爱子,天性使然的道理?
他们被任氏质问的有些心虚,便也噤了声,不再对任氏指指点点,恶言恶语。
任氏的话字字泣血,句句戳心。
众人闻言,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愧疚与同情。
桂英煽风点火道:“任氏,你也看到了你身后的虞人皆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们嘴上处处说着虞人有傲骨,但对同胞做的事却是猪狗不如。所以,本将给你个机会,杀了他们,你和你孩子便都能活,最后,只要你愿意当燕人,本将可让你脱离贱籍,做燕国良民,如何?”
任氏身为汉人,心地善良,一生未造过杀孽的她自然不愿对着同族人手足相残。
任氏看着虞人里的老弱病残孕,他们那一脸害怕胆怯,惊恐万分的模样,让任氏迟迟下不了手。
毕竟,大家都是生活在蛊族的虞人,日子本来就过得苦,现在,又何必互相为难呢?
桂英见任氏不愿动手,便对任氏身后的虞人道:“今日,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但你们得相互厮杀,杀到最后的那个人不仅能活下来,还能带着家人一起脱离贱籍,做燕国良民,从此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再饱受苦楚与折磨。当然,若你们不愿互相厮杀,那就全部都去献祭天神吧。是生是死,你们自己选。”
桂英语气,将手中的孩子随手交给了一旁的侍卫,侍卫用刀抵着孩子的脖颈,让他不敢轻易乱动。
桂英转身离去,她缓步走到苏歆面前,对苏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苏歆对桂英摆摆手,桂英识趣的走到一侧站立。
而在场的虞人却是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面面相觑,各有心思。
大家本不愿动手,可既能活着还能带家人一块脱离贱籍,这条件太诱惑人了。
生而为人,谁不想有尊严能自主的活着?
大家相互看了看彼此,眼神从不忍和不愿逐渐变得凶狠起来,最后,眼底满是杀气。
只见一个身穿烂衣的少年纵身一跃,对着众人一扑,他将一个中年男子扑倒在地,然后死死掐着他的脖颈。
少年是第一次杀人,心里自然害怕,他为了减少心里的自责,对着男子致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还年轻,我至少还有五十年可活。我想活,我想脱离贱籍,从狗做人,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越说双手掐的越紧,他因为紧张,呼吸变得凌乱,而他身下灰头土脸,面瘦肌黄的男子早已被他掐的翻了白眼,口吐白沫,很快就一命呜呼。
少年见中年男子死透了之后,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中年男子青筋暴起,面目狰狞的模样,少年因恐惧而落下了无声的泪来。
而众人看看男子又看看少年,突然下定了决心,准备动手杀人。
什么虞国?
什么身为汉人是骄傲?
都他娘的狗屁!
身在乱世,特别是生在蛊族,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虞国早就不管他们了。
一百多年了,蛊族里死了那么多的虞人,都是因为他们的倔犟和骨子里的那点傲气,所以才枉死。
可为了那可笑的虞国血脉而枉死,这真的值得吗?
他们是虞国的百姓,是寂寂无名的人,他们若为虞国而死,死后,不过是一抹灰,一抔土,百年后又有谁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所以,他们不想在为心中的那个大虞而坚持了!
空地上,虞人们大打出手,为了能活着,为了能让家人脱离贱籍,他们不惜给对方下狠手,打的空中鲜血四溅,地上尸体成堆。
而一旁的燕国百姓却在悠闲自得的看虞人们为了活着上演的这出狗咬狗的好戏。
在燕人眼中,这群为了能活而大打出手的虞人们,他们此刻不是人,而是一头头野兽。
这些把虞人当牲畜的燕人还在给虞人下注,他们把钱赌在那些自己选中的虞人身上,压他们能活到最后一刻。
“打呀,挠他呀!”
“哎呀,你怎么那么笨啊!杀呀,用点力气,没吃饭呀!”
“哎呀哎呀,你看那个打两下就没力气的样子,这下好了要输了。”
“姐姐,你可别瞎说呀,那个我可压了一吊钱呐,他若输了,我可赔死了。”
……
不少看戏的燕人一边磕着瓜子吃着零嘴,一边呐喊助威亦或抱怨辱骂。
而没有参与厮杀的任氏却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众人为了活命,而杀的不可开交时,她心中不禁苦笑。
你们方才还说我不配为虞人,那你们现在因为贪生怕死而杀同族,又怎配为虞人?
篝火熊熊燃烧,零零碎碎的火星子被风一吹,在空中翻飞起来。
虞人们在一通乱杀乱砍后,死伤无数,最后幸存下来的不到十人,这十人满身血渍,头发被血丝子粘黏,凌乱不堪。杀红了眼的他们将目光一致对准了任氏。
只有多死一个人,他们才能多一分生的希望。
俗话说,柿子得挑软的捏。
正在他们准备冲上去杀死任氏时,一旁被侍卫挟持的孩子因为担心娘亲的安全,她又哭又喊,“娘,阿娘……”
孩子声音响亮,她拼命的叫唤着。
她虽被侍卫用刀架着脖子,但她依旧反抗着。
要不是侍卫用大手抓住她后背的衣服,就凭她激烈的反抗,她早已被刀划伤了脖子。
桂英命令侍卫,“放开他!顺道扔把刀给任氏。”
侍卫闻言将刀扔到了任氏身边也松开了孩子的衣裳,孩子拼尽全力跑到任氏身边,任氏看着身侧的孩子,心疼女儿的她,弯腰被迫捡起地上的弯刀。
为了孩子,她终于挥刀,对着面前这帮如狼似虎的虞人乱杀乱砍,有刀在手,没学过武功的虞人自然不敢轻易近任氏的身。
但他们互看一眼后,非常默契的将任氏和她的孩子包围成圈,他们准备来一个声东击西,打死任氏。
将任氏和孩子围成圈的他们一起上阵,一个身体强壮的大汉一下从任氏身后抱住了任氏,心惊肉跳的任氏只能拿刀砍着面前的人,方才那第一个杀人的少年一脚踢向任氏的肚子。
“啊额!!!”
任氏因腹中掀起一阵排山倒海的疼痛而一声惨叫,她痛的后背冷汗直流,而在背后抱着任氏的大汉趁机一把将任氏手中的刀打掉。
刀一落地,众人又都围了上来。
那女孩见众人似恶魔般欺负自己的亲娘,她鼓起勇气,一把咬住那个大汉的手。
大汉因痛不仅松开了任氏,还一巴掌扇到了女孩的脸上,女孩的脸瞬间红肿不堪。
女孩落下了两行清泪。
任氏见孩子受此欺辱,爱女心切的她顾不得身上的伤,她在地上连滚带爬,她爬到孩子身边,一把将孩子护进自己怀里。
众人见此,忙对任氏拳打脚踢,任氏用后背抵挡众人的殴打。
只见那大汉提刀一把砍向任氏,白刀进红刀出,鲜血四溅,任氏倒在了血泊里。
众人又把目光对向了孩子,这年头弱肉强食,只有弱小的人才会在乱世里先死。
孩子吓的瘫倒在地,就在那大汉要用那沾了她娘亲的血的刀砍向孩子时,只听“啊~”的一声惨叫。
孩子抬头去看,只见大汉胸口被一支利剑贯穿心脏,最后倒地,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正当孩子疑惑是谁杀了大汉时,只见一个身形在移形换影间来到了孩子的面前。
孩子仰着头去看这人的脸,这张脸妖娆妩媚,孩子只看一眼,就被这张脸所蛊惑。
来人正是苏歆,只见她单手握弓,垂在身侧。
苏歆笑的温柔,可这暖如朝阳的笑对女孩而言却像是掺了毒药的蜜糖,让女孩心生厌恶。
心生胆怯的女孩再一次被吓哭,女孩死死咬唇,尽量不出声,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在燕人面前示弱。
苏歆微微开口,“小丫头,你若是肯效忠于我,我就带你回家,可好?”
女孩的父亲生前曾对女孩说,“生为虞国人,死为虞国魂。千万不要投降于燕人,更不要给燕人做狗。因为我们骨子里流的是汉人的血。”
女孩没有做声,她只是恶狠狠的瞪着面前这个害死她爹娘的燕人,随后,她从地上捡起从大汉手中滑落的大刀,抹脖自尽。
宁可默声而死,不愿投降做狗。
女孩终是倒在了任氏的怀里,两人除了满身污泥血渍外,他们的面容很安详,好像死后的他们在天上与女孩的父亲相遇了一般,一家不仅团聚,且幸福生活。
苏歆对女孩的自杀既钦佩又惋惜,她命令道:“来人,将这对母女厚葬。”
苏歆语毕,转身离去,祭祀继续,而那些还未死的虞人,都被苏歆带来的侍卫强行捆绑了手脚。
苏歆命人将他们推入篝火中,用他们的命献祭天神。
熊熊烈火焚烧着众人的身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声嘶力竭的哀嚎从篝火中传出。
片刻后,尸油味在空中弥漫。
燕国来参观的百姓却都对着篝火诚心跪拜磕头,巫师继续跳着舞为燕国祈福,一切又是那么平静祥和,好像这里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