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呀。”
夏嫔轻笑，笑声里带了几分意味不明，“说她不喜媚上吧，心性高洁吧，最近她却开始行惑主之事了，皇上若来后宫，十次有八次歇在她那儿，夜夜有缠绵悱恻的琴声传出来，也不知是不是见皇上老了，想要生个儿子保住以后的荣华富贵。”
“她大约什么时候开始邀宠的？”
“什么时候？我得想想。”
夏嫔也不问慕岁宁为何问这些，手指撑着还有些婴儿肥的绝美脸颊，想了想，道，“大约就是你兄长回金陵那阵子，但具体那一日，就得去查起居注了。”
那阵子么……
夏嫔见她沉思，道，“可要派人仔细盯着她？”
“你怕是盯不住她。”
“什么意思？”
慕岁宁看她，夏嫔一下明白了，拍着桌案，“好你的嘉和，你是不是说我比李贵人笨，我盯不住她，反倒被她利用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慕岁宁委婉道。
夏嫔都气笑了，还想再说，外面有宫人进来，“娘娘，皇上有旨意。”
夏嫔和慕岁宁齐齐起身，到外面听养心殿来的人宣旨。
“奉天承运……诞钟粹美，含章秀出，着即册封为妃，，赐居贤秀宫，命其协理六宫。钦此！”
夏嫔……应该是夏妃都被这道圣旨砸懵了，不是诞育了子嗣，才能晋封为妃么？
慕岁宁想到什么，询问道，“敢问公公，宫里还册封了何人？”
来宣旨的公公与刘公公关系极好，自然待慕岁宁也格外客气。
“回公主的话，皇上册封公主后大喜，册封了好几位妃嫔呢，其中位份最高的，自然是夏妃娘娘，而后便是李嫔与张嫔。”
“辛苦公公。”
夏妃示意宫人递上赏赐。
公公笑着接下，客套着走了。
慕岁宁看夏妃，夏妃也看她，想说什么，意识到不止隔墙有耳，还有可能有眼，不动声色的回了屋，才开口，“你说皇上为何赐封，莫不是为了册封李嫔，又怕加封她一人太突兀，所以才加封我们？”
慕岁宁觉得她离真相很近了。
夏妃对于册封没什么高兴的，皇帝老了，她们这些后妃，没有子嗣的，等他一死，就只有去宗庙虚耗下半辈子的命罢了，此刻位份再高，也是白搭。
因为突然册封，夏妃要搬宫殿，慕岁宁没有多留。
出来后，便想着干脆到养心殿外等着父王他们出来，谁知出来，又碰上了李嫔。
但这一次，李嫔明显是在刻意等她。
“听闻公主年后便要前往百越？”
“？”
“公主还不知道？”李嫔轻笑，“那或许一会儿太子殿下和两位王爷出来，公主就知道了。”
慕岁宁看她，“看来娘娘的人手已经安插进养心殿了。”
父王都是才知道的事，她却已经知道了，不正是这个意思么？
李嫔笑笑，她与夏妃不同，夏妃是充满生命力的美，而她就是涓涓细流，有着如水似的柔软美丽，也有着永远不会断流的坚韧。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好。”
“太聪明了也不好，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猜的人头疼。”
李嫔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连笑容都真切了三分。
慕岁宁看不穿她的心思，也懒得与她过招，想走，李嫔却叫住了她，“当年皇上还不是皇上时，也曾在百越那边住过，听闻那边有一片山，漫山遍野种满了海棠花，很有名呢，公主若是去了，去观赏观赏吧。”
慕岁宁扭头看她，她却谦逊的垂眸略施礼走了。
慕岁宁觉得，李嫔不该来后宫当后妃，该让她上入御史台，上朝堂，就凭她这欲语还休的本事，保准叫满朝贪官吃不下睡不好，谁也不敢犯案。
“岁岁，你在那里做什么？”
“父王。”
慕岁宁回身，太子正跟慕正则一道出来，不见祁云宴。
慕正则走来，左右看看，“你方才与谁在这里说话呢？”
“李嫔。”
慕岁宁把李嫔的话说了一遍，本以为慕正则也会跟自己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想到他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太子神色平静，“回去再说吧。”
“哦。”慕岁宁走到太子身边，“怎么不见阿宴？”
“边境来了战报，情况不太好，你皇祖父留他商议。”祁云宴是成名的战将，至今没有败绩，留他下来商议战事似乎没有问题。
但，昭明帝当真不是在刻意挑拨太子父子吗？
慕岁宁不再提这个话题，父子三人一道回了东宫，进了书房。
太子待看到慕岁宁拿出来的点翠小冠，眼里露出怀念的神色，慕岁宁便立即知道，这是先皇后遗物了。
“我首饰太多了，轮换着戴，几年都戴不完，这顶小冠就留给父王吧。”
慕岁宁将小冠递上，太子接过去，看了看，却是温柔笑着还给了慕岁宁。
“既是给你的，便是你的东西，你若用
不上，就放在库房里做陪嫁。”
“父王……”
“不论是这顶小冠，还是李嫔提到的海棠花，都是在提醒你去查当年旧事罢了。”
太子道，“你不必查，我可以告诉你。”
慕岁宁看一眼慕正则，见他皱着眉头去关门窗，并叫人四下盯着，便知道接下来的话不简单，立即袖手站直，等着听父王说。
太子回忆过去，儒雅的气质也掺上了一丝灰败，转过身去看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那是太后交给慕正则的。
画上是一个十七八岁，捏着团扇在花园扑蝶的少女，因为背对着人，只看到满头乌发挽起，所用的发饰价值不菲，可她姿态轻松，但从画纸里，都能看出她的明媚活泼，和那蓬勃的要溢出纸外的自信与舒展。
“这是尚未出阁时的你皇祖母。”
太子开口，“你皇祖母出身在诗书传家的李家，不是长房嫡出，却是父母唯一的女儿，享尽家里的宠爱，才情出众，模样更是拔尖，留到快二十，才在一次宴会上，与当时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甚至连王位册封都差点被忘了的你皇祖父相见。”
也就是如今的昭明帝。
“那时候求娶你皇祖母的人只多不少，其中便有为她种下大片海棠花的人。”
“莫非……”慕岁宁吃惊道，“莫非是当时的宣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