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梨 作品

第一百五十五章 岁岁,想逃了吗

流华想为祁云宴辩解些什么,又觉得满嘴发涩。

这段时日的相处,她是真心喜欢这个聪慧果决,却又有自己一套行事准则的主子,她不想离开。

然而见她已经合上眼,流华默默想,回头她表明不再听从祁云宴的决心,再让巧雀说几句好话,应该就没事了吧。

马车飞驰。

因为慕摇歌之死,所有的关注都被吸引过去,慕岁宁此番出城也变得悄无声息。

到半夜时,她便到了白云山脚下。

驻守的将军胡三得知她来,没有二话,秘密支开旁人,领着她去了废太子所在的道观。

小道观里花草已经覆上冬雪,得知慕岁宁过来,老仆高伯点了蜡烛来迎,“郡主,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父王身体好些了吗?”

“殿下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简神医说继续用药调养,便无大碍了。”高伯说起来,带着些高兴,“胡将军很是照顾,送来的一应东西都是着人检查过的,不用担心再发生上次那种事了。”

慕岁宁正犹豫要不要现在叫醒父王,废太子的房间已经亮了灯,传出他刚睡醒却仍旧温和的声音,“是岁岁吗?进来吧。”

慕岁宁留下流华和高伯守着门口,往房中而去。

刚进来,就见父王已经披衣起身了,他消瘦了些,但精神看着不错,尤其看到慕岁宁时,满眼的慈爱温柔,让慕岁宁鼻尖泛酸。

她想,这世上仅有的无条件爱她的,只有父王了。

“这么急过来,是有话要问父王?”

太子倒了杯茶,发现已经凉了,唤高伯去换热茶来,却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慕岁宁这才惊觉这里冷的厉害,一个炭盆子都没有。

太子看出她所想,安慰她道,“晚上的被子很暖和,白日里我与高伯一起整理道观,还会出上一层汗,并不觉得冷。”

慕岁宁没说话,父王若是康健也罢,可还病着便要在这冰天雪地里熬,如今还是初冬,等到了深冬更冷的时候,只怕被子里都裹不出一丝暖意,若是能在这里建起图书馆中看过的那种能热能循环的火炕,倒是正好解决这个问题。

“敏王还好吗?”

“不太好。”慕岁宁回过神来,把敏王患病之事说了。

太子沉默了片刻,才道,“敏王行事恣意,手段狠辣,若是贬为废人,倒也是件好事。”

“父王,其实敏王并非东宫案的幕后黑手,对吗?”

慕岁宁宁看着面露不忍的父王,继续道,“十二年前,东宫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父王可以告诉我吗?”

其实若是去查,这件事应该很容易能查到,可慕岁宁还是想听太子说,她想让他知道,她要将东宫案查到底的决心!

太子同样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半晌,到底是妥协了。

“十二年前,东宫办了一场宴会。”

而一切的罪恶,好像又是由那场宴会开始。

那一年,太子尚还年轻,光风霁月,又贤明爱才,不止在民间,便是贵族之间名声也极好,他与太子妃育有一子一女,夫妻和美,那几年可谓人生最幸福顺遂的时光。

太子妃为庆贺太子生辰,办了一场小宴,宾客云集。

但谁也没想到,正任内阁首辅的祁墉老来得来的小女儿祁月渠,会突然在宴会上,大胆的跟太子表述爱意。

那年她还小,太子与太子妃又感情甚笃,从未想过再纳妾,但因为顾惜她的颜面,不好当众拒绝她,便托词让太子妃领她下去醒醒酒,顺便告知太子的想法。

可谁知祁月渠误会了太子的意思,以为太子也对她有意,跟太子妃下去后,不知怎么撞上了谢将军夫人母子,闹了笑话,羞愤的中途离席。

“结果出事了?”

慕岁宁问。

太子轻叹,“她坐的马车半路遇上劫匪,被污了清白,自此便疯了。祁老夫人十分疼爱这个幺女,见女儿遭此大难疯疯癫癫,终于在悲伤担忧中,一病不起,早早去世。”

所以祁家与东宫,的确有仇。

不对……

慕岁宁轻轻皱眉,“祁月渠离开东宫,不可能没人陪伴才是。”

以母妃细腻的心思,绝不可能放任祁月渠单独一人离开的。

太子点点头,“当时你长嫂陪她一起,不过据你长嫂说,她半路突然不适,便中途下车去了药铺,让心情不好的祁月渠先行回府。”

慕岁宁心头升起一股怪异,“这般,祁家如何还会将长嫂嫁给兄长?”

“你兄长对你长嫂一见钟情,当时为了求娶她,自是一番求娶,吃了不少苦头。”

太子笑看着她,“祁阁老看似严肃,却是个宽厚明理之人,所以岁岁,东宫之事,应该与他无关。”

慕岁宁看着眼底含着沧桑的父王,什么也没说,乖巧的点点头。

“听闻你和离了?”

“是。”

“也好,天逸不是良人,你如今得赐了郡主府,便好好照顾自己吧。”

慕岁宁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敲门声,是胡三,“郡主,该下山了。”

天一亮,外面的人就该发现了。

慕岁宁起身走时,回头看对着一株盆栽出神的父王,问,“春娘是祁家某位主子的人,是吧。”

那个挺着大肚子,也要来将她推下水的女人,现在回想起来,区区一个白杏,怎么可能将她堂而皇之的带到琢樱院外,还能打发周围所有下人呢?

必然,有祁家的人在帮忙。

太子下意识看去,慕岁宁望着他不忍的神色,心中便有了数,不等他在说话,转身离开。

下山的路不长,慕岁宁却像是走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几乎将归德侯府的每一个人都想了一遍,最后思绪才落在她最不愿意的那个人身上。

长嫂,怎么可能害她呢。

绣鞋踩着积雪,发出咯吱的声音,一如她此刻乱如麻的心,直到发现前路有人挡住了去路,垂着的眼眸才微动了动,看着来人黑色的衣摆,缓缓抬头。

“不是说好等我一起,怎么自己来了?”

慕岁宁看着他含笑的眉眼,心上却好似轻轻覆上了一层寒冰,她静静看着他,“以前辛苦祁大人了,往后,我不会再麻烦祁大人陪我四处奔波。”

“流华,既然你的主子来了,便不必再跟我回郡主府了,你的例银与衣物,我会让人给你送来。”

慕岁宁说罢,提步上了马车,不去看祁云宴周身寥落下来的雪,吩咐车夫,“回……”

话未说完,车帘忽然被人掀起,而她也猝不及防的被闯进来的人逼在车壁,仰头,迎上他阴暗又偏执至极的眼神,听他带着陌生的凉意笑问。

“岁岁,想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