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朝这一开口，跟踩到地雷差不多。
不仅张生又开始上蹿下跳，就连那些原本对他印象改观的学子，也瞬间警惕了起来。
纷纷对着李夫子抱拳：“夫子，三思啊！”
李夫子懵逼，盯着顾今朝仿佛在说：‘啊朝，你小子在搞什么飞机呢？我保书都写好了，你这么搞，等会儿众矢之的，我再给你，那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就连旁边的紫鸢也是一愣，显然没料到顾今朝会直接说出来。
但多日的相处，对顾今朝的自信她还是有的。
“诸位大多都是李夫子爱徒，在下不愿瞒诸位行事，以免李夫子名誉受损！换言之，如今在下名声被污，若是连诸位都信不过我，何谈其他人？”
顾今朝说的言辞恳切，甚至有几分悲壮。
众人看得又是一呆，原来他主动说出来，是为了不蒙骗我等，让我等为夫子担忧啊！
此人如此堂正君子，怎会是张生口中的偷香窃玉小人呢？
这还能伪装？
所有人不自觉看向之前叫的最欢的张林，却见他只是一脸莫名兴奋，不断的催促夫子赶紧拒绝。
这一对比，反差感更强了...
“快啊！赵兄，马兄，你二人怎不说话了？此刻这顾今朝别有用心众所周知，怎能眼睁睁看着夫子被蒙骗？”张生连忙又看向了人群前方的两位青年。
这两人其中一位锦衣华服，家境显然不错，另一位则是一袭布衣洗的发白。
但此刻两人闻言均没有理他，反而一脸复杂的看着顾今朝，像是在思索什么。
李夫子见学子们这般模样，呼吸一滞，随后看向顾今朝的目光也变成了赞赏：‘好一招以退为进！’
“请问顾兄要开何种书店？”锦衣赵书生开口。
顾今朝看了一眼他的着装，笑道：“便是兄台心中所想那般。”
我心中所想？
赵书生一顿，旁边人则是问了起来：“赵兄想的什么？”
赵书生语气颇为复杂：“他开书局很可能是想打破世家对书籍的垄断。”
其实没那么伟大，但他就是这么想的，顾今朝又那么说，那格局自然上去了！
嘶！
众人不自觉吸了口凉气。
虽然年少，但权贵二字的压迫感还是很足的，而敢于直面权贵的，那都是真正的勇士。
这一点，看旁边一身布衣补丁的孙公子眼神就知道了。
此刻他甚至已经露出了敬佩，主动朝着顾今朝抱拳道：“所售的书面向何人，可会损了恩师名头？”
“种类无限，但凡字能成书，皆可售卖，当然管控的不算。”顾今朝补充了一句，又道：“所售之人也不分三六九等，哪怕不识字，也卖的。至于夫子之名。”
“恕在下之言，开设书局前期难啊，便只能麻烦夫子了，往后找到人选代替，立刻换下，此事我已与夫子言明。”
孙公子不自觉跟着点头。
种类无限，购买的人不分三六九等，但能成书，皆可售卖。
就这一句话，孙客卿内心就无比的认同。
作为寒门子弟，他家好歹一个门，所以还能来书院，他儿时那些百姓玩伴则就惨了，儿时无论多喜欢，现在能识字的又有多少？
学习，其实也是一种奢侈！
孙客卿入书院前，他老父亲就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一直记到今天。
眼见两位爱徒带头，其余的学子也问出了心中疑惑。
顾今朝则知无不言，并未隐瞒。
只能说，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你有没有以心待人，旁人是真能感觉出来的。
“不是！此人德行有亏啊！尔等跟着点头作甚？还有，当务之急，应将他立刻驱逐才是，怎—
—讨论起书局来了？”张生有些懵，一边发出疑问，一边还想蛊惑众人。
但此刻，看有多少人理他就完事了。
除了那三成他带来蹭老师的，其余六成看都不看他一眼的。
甚至孙客卿此刻还好意提醒：“顾兄言行举止，我等已了然，只是外面的风言风语，却不是我等能左右的，还望顾兄保持初心，莫要被歹人乱了精神。”
都到这份上了，要是顾今朝还是装的，那他也认了。
张林则瞬间傻眼了。
之后，众人围在一起商量几句。
赵书生站了出来。
他先对着李夫子一礼道：“今日给恩师问安，本为请恩师解答学途疑惑，却没想到碰到此事。差点被人当成枪使，实在令学生等羞愧...但话一开口，便难回头，为了恩师的清誉，我等有一事烦请顾兄。”
话是对着李夫子说的，显然也想看他的态度如何。
李夫子含笑点头，虽没开口，但似乎很乐意看到他们‘为难’这顾公子的。
“请问。”
顾今朝折扇一合，轻轻抬手。
赵公子道：“琴棋书画等，最能看人操守，但顾兄之名如雷贯耳，夫子先前回来便与我等说起过，顾兄字成大家之风，曲连空虚大师都闻之流泪，画作更是登峰造极。”
“先前我与孙兄皆没开口，其实也在等顾兄应对张生这厮的反应。”
“如今看来，顾兄之能确实让人惊叹——”说着，他指了指前面的茅屋，又看向旁边的清池：“恩师茅屋前的楹联乃是先前出师为官的师兄们为恩师所留，我与孙兄也到了年纪，该为前途奔波，不能长时侍奉恩师左右。”
“便想着也为他留下些什么，这清池很合适，但我与孙兄诗才不佳——倒不如请顾兄一试？”
话都到这份上了，与其说是试探，倒不如是这些学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配得上李夫子的赏识。
看似只是一首诗词，但需要顾及的蛮多的，最主要的便是要表达对李夫子的歌颂之情，算是学生送给老师的。
“这有何难，紫——字兄，磨墨！”顾今朝脑子一动，诗已入神。
这么快！
众学子愣住。
孙书生忍不住提醒：“顾兄，此可不只随意作诗，还干系到此次张生抹黑你名之事能否澄清。”
顾今朝不理。
紫鸢则很配合的走到他身边，给他磨墨。
整个院子，此刻唯有两人又站在了一起。
“夫子这院子太清淡了，偏偏又要以池喻人，这可不容易。”
“这么快就答应了，未必成好诗啊？”
“也不一定，若他真的招贤七试每样第一，便是奇才！奇才该有奇能！”
众人对话间，顾今朝提笔沾墨，一排楷书行云流水，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