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朝放眼前望。
青石板曲径通幽，小亭宽敞，似有梅树，两侧竹林清脆，石桌琳琅。
各家小姐三三两两端坐其旁，桌上零食清茶，隐有女红话本。
四周丫鬟熙然，或嬉戏玩闹，或侍奉主家。
亭中几女衣着华贵，指点江山，簪花描眉，风景如画。
而这其中最突出的，便是那一席华贵的丹凤眼女子，以及她身旁满眼笑意盯着自己的苏颖。
之前太远，未曾看清。
此刻，顾今朝一看，便有些挪不开眼了。
倒不是什么一见钟情，要情早就情了。
人，无论男女，对美的事物总会打从内心的欣赏。
她衣着并不算华丽，与旁边女子站一起，稍显下乘，少了几分作为大家闺秀的端庄秀丽，多了几分恣意潇洒。
但硬是靠着自己绝佳的容貌给旁边女子压了下去。
按理说，她这一副女书生的潇洒模样是极好的。
但不知为何，在这份恣意之中却又点了朱唇，略带脂粉铺面，看起来更像一女扮男装失败，索性摆烂点妆的女才人。
嗯——怎么说呢，很符合顾今朝给她内心的形象幻想。
“你怎与苏家小姐认识的？”见顾今朝不看路，盯着妹子笑，旁边的紫鸢忍不住问。
“早先便认识了。”
“比我——比来猛王府还早。”
“嗯，在云溪。”
“...”
那还真是够早呢！
紫鸢抿了抿嘴，又问：“那首【离思】真是你所做？”
“当日她被王天风缠上......”
顾今朝便跟她解释，听完之后，紫鸢的脸色更复杂了，冷不丁出口道：“那你方才所念的惊世之词，便是为她所写？她——便是你云溪所念之人？你未婚妻？”
“想什么呢！”顾今朝没好气道：“那日又要写情，又要比过王天风，更要不让旁人误会，以免她闺名不利，我便只能那般写了。”
原来如此。
还算君子...
但即便是这样，这诗写得实在太好了！
即便是她外出都能听到许多人议论，有的甚至发赏钱寻找此诗作者。
她来时本来还打算跟顾今朝议论一二，只不过后面被他气饱了，便没开口谈论这般风月。
还好没说，不然岂不被他笑到了...
“那此刻盯着她看是为何？”
“有一说一，我从未见过她穿女装，这一看，还挺好的，哈哈！”顾今朝笑了起来。
他略带几分腼腆，本意是夸赞一番。
没曾想紫鸢直接不说话了，甚至步伐也往前一步，似要先行。
“哎，怎了？”
“雨来了，走快些，莫看了。”
顾今朝闻言微顿，看向天边。
此时天空微雨，雨丝细密，阳光透之，若金缕银线交织。
没人在意的润如酥之雨，反而给这份画卷增添了别样的唯美。
“迷人画卷，正好赏之——”
“赏雨还是赏美？”
“呃...”
紫鸢见他语塞，翻了个白眼：“我不赏，便先行...”
我不打扰你了，好嘛。
本以为顾今朝会跟她斗嘴。
却没想顾今朝突然上前一步，含笑看着她。
唰~
折扇被他随手一甩，完全张开。
“不想淋雨，还不好办么？”
含笑一句，顾今朝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往上一抬，以折扇挡在了紫鸢头顶。
稀疏的毛毛雨沾在他长发上，却碰不到自己头顶半点。
很快啊！
冷面大管家的耳根子瞬间红透。
两人突然靠得很近，隐约间甚至能闻到顾今朝身上淡淡的男子气味...
紫鸢的冷面有点绷不住了，微微缩头，像个瞬间被迷路的鹌鹑，走路甚至比顾今朝还慢！
她悄咪咪抬头，正好对上面前男子含笑的眼眸——
无言，但突然就觉得赏雨果然是极美！极好的！
两人于雨间，小径繁花里漫步而行，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却忘了，此刻紫鸢是男装！
跟上来的林留之等人见到这一幕瞬间呆了。
“顾兄还是太温柔了，同为男子也这般照顾...此情此景，我们二人雨中漫步饮酒，岂不美哉？怎单顾字兄一人，实在不够义气！”林留之抱着酒坛骂骂咧咧。
“不是，这还是我认识的大人么？”后面的邋遢书生一脸懵逼。
当年金銮殿外，他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一脸踟躇，仿佛弱女子的大人，是怎么冷着脸打断别人腿的...
“别说，你还真别说，我观顾兄二人竟有些别样美感，似——那种男女之美？”
“呸，你直说断袖之癖不就行了？”
“虽然我很不想诽谤顾兄，但此刻还真有这感觉。”
“若是顾兄
——也不是不行。”
“啊？”
如果说前面林留之两人的言论还算正常，后面十几个书生那画风逐渐变了，再往后跟上来的男子们则是一脸震惊。
这顾书生——不会是龙阳之好吧！
对身边的男子那般温柔宠溺？
搞得我都想磕了！
便连那小径口发骚的几位仁兄也瞪大眼眸一脸骇然，随后甘拜下风。
“论吸人眼球，还是这两位猛啊！”
男子这边还算克制，毕竟这不算什么正义道德的好事。
但女子那边此刻却是直接兴奋了起来！
又是震惊，又是不可思议。
原本还各自玩闹的，无论是丫鬟还是小姐，此刻齐齐的看向小径。
此刻，稍高男子执扇，身姿俊朗，意态从容，若鹏之展翼，为另一人遮雨前行。
径侧繁花似锦，翠叶含珠，竹叶漱漱作响，似迎二人而临。
两相对视，情谊幽微，虽无言，却胜千言万语...
秦小姐脸色瞬间尬住，扯了扯旁边好姐妹的衣袖，悄声道：“妹妹，这位顾公子的确一表人才，但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苏颖此刻也有些难言，但对顾今朝她是绝对不会怀疑的，毕竟当时碰到自己的手都会脸红的男子。
“顾兄便是这般照顾人的！”
“可这也，太照顾了！”
“对啊。苏姐姐，这二人莫不是断袖之癖？”
“什么？哪呢哪呢！我最爱看男男话本了！”
“.......”
有的小姐难言，但也有几个不正常的，满是兴奋，仿佛比自己找到意中人还要兴奋。
紫鸢本来头是晕晕的，心是暖暖的。
但不经意间一撇，便看到了四周诡异的眼神，嘴角勾起的微笑瞬间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