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天下，纸张自然也是被权贵垄断的。
这临安最出名的几家纸店，看起来像是商铺在经营，实则暗地里都是权贵世家的代表。
有些更是演都不演，直接明着卖，比如与王家走得极近的临安宋家。
其余的还有几个家族都是如此，反正在马车内，秦小姐也不完全跟顾今朝聊些风花雪月的稀奇事，其中夹带着也介绍了不少纸店。
顾今朝筛选信息之后，摸了摸下巴道：“如此看来，供应速度快的同时又能满足需求量的唯有宋家？”
“嗯，其余的稍微小一些，顾公子若在开书局前期，可能够用，但若是生意极好，那便捉襟见肘了。”秦小姐帮忙分析道：“且，这纸店合作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中途你不能变更合作者，最少也要签个年限契约的。”
这一点顾今朝倒是能理解。
毕竟纸虽然很重要，但都被大族垄断，老百姓基本很难买到，寒门更别说了。
换言之，蛋糕只有这么大，你要中途跟其他家合作了，等于损害了原先者的利益。
而且，顾今朝就不相信，这纸店与纸店，权贵与权贵之间会没有竞争。
“还有一点，顾兄。”苏颖也开口道：“这纸张一般没事，但若是大面积流通，则是会触动纸店背后权贵的利益，因此他们不会允许你要更多的订单的。”
“那苏兄认为，当前我的情况，选哪家比较合适？”顾今朝不耻下问。
苏颖沉思了几秒道：“最好的自然是宋家，其嫡系中有人在神都做官，因此纸张供应是绝对有保障的，且其他几家不敢与宋家乱来，但——但宋家跟王氏走得有些近，若之后王天风从中作梗，顾兄恐怕会为难。”
“其余小一些的便是刘家、林家、高家三家，但门店都不大，前期供应应可以，后期疲软。”
听到她的解释，顾今朝清楚了。
王天风捣乱他倒是不在意，宋家那么大个家族，神都还有大官，难不成为了王氏，赚钱的生意都不做？
不可能的，有共同利益就好。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他用这纸作书，是要卖给天下人的，这——他们会不会插手？
“先去那三个小的试试...”顾今朝考虑一番道。
“也可。”秦小姐闻言嘴唇动了动，却也没多说，吩咐车夫一声，便朝着最近的刘家纸店驶去。
几分钟后。
三人下了车。
这刘家纸店位置极其偏僻，顺着敞开一半的房门，泛黄纸张见到不少，与之一起的还有在座上打盹的掌柜。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这权贵拿捏下的纸张生意，赚钱不赚钱的，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主要为了什么？
封锁！
封锁下层人通过知识往上走的路！
“顾兄，为何突然选小的三家？”一边往前走，一边苏颖忍不住小声询问。
她似乎看到了顾今朝眼里的几分认真。
顾今朝闻言转头望着她道：“苏兄，你说这纸张成书，若卖给权贵之外的人——他们会不会管？”
“啊？！”
苏颖瞬间一惊，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的秦小姐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拉住顾今朝衣袖道：“顾公子——要面向寒门百姓卖书？这万万不可的！别说这纸张生意了，若是传出去，便是临安所有书局都会针对你的！”
“呃，有这么严重么？”顾今朝一顿，虽然已经猜测到了难度不是一般大，但秦小姐之言更是夸张。
他看向苏颖，却见苏颖此刻脸色也变得认真了起来：“顾兄，三思啊！”
“...”
好了。
苏颖都开口，那已经说明一切了！
这狗日的权贵们，看来是真的不当人！
顾今朝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适才相戏耳...先进去看看。”
“呼~顾公子这可不好笑，若你真成众矢之的，怕我和苏妹妹也会被——”话说到一半，秦小姐顿住没往下说。
见顾今朝停下脚步，秦小姐又怕他多想，以为自己怕他连累，连忙又道：“顾公子，我二人既然带你过来，那便是将你当朋友的。”
“秦小姐无需多言，今日你们如此相帮，顾某已是感激不尽——适才是顾某没想到这一层，既是朋友，顾某岂可不知分寸。”顾今朝认真抱拳：“两位便在此等候，顾某进去谈即可。”
“顾兄——”苏颖闻言顿时急了，生怕顾今朝疏远她。
顾今朝知道她想说什么，微笑道：“苏兄，秦小姐，顾某真是发自内心感激二位，也不会因为此事对二位心有芥蒂。顾某也必不能牵连二位。如此，才配称朋友不是？”
“便在此等候吧，我们还急着去下几家呢！”
“...”
见他含笑，声音温柔，苏颖还想说的，但他眼神又是那么的坚定，便忍了下来。
旁边的秦小姐眼神更是直接苏了。
在她的角度，顾今朝此刻简直无可挑剔，不仅一点就透，且处处为她们考虑。
世上哪里再找这样俊逸的谦谦君子去？
在两女的目光下，顾今朝进了门。
“苏妹妹...”
“嗯？”
“我，我感觉真的爱上他了！忘不了那种！”
“...”
房内。
“这位掌柜——”
“书生？买纸是吧？书院文凭或者家族标识出示一下。”掌柜扫了一眼顾今朝，顶着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的道。
果然！
上来就要身份证明！
顾今朝没动，但也没走。
掌柜顿了顿，又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公子气质倒是卓绝，难不成——只是寒门？又或者百姓？”
“若是呢？”
“那不好意思，本店纸张紧缺，怕是卖不了公子，您请回吧？”
“我出双倍价钱呢？”
“嘶~”掌柜明显意动，但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摆了摆手：“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
“为何？”
“害，你看——公子，都是心知肚明的事，何必挑破呢？”掌柜笑道：“公子若是忘了凭证，还是取了再来吧。”
顾今朝看着他一副无所屌谓的样子，内心竟涌起淡淡的无名之火。
纸，自古以来承载着非常多的东西，往大了说，那是记录文名，往小了说，那是一个人修身之本。
这般神圣的东西，在此掌柜的表现下，却显得那么的污浊...
“掌柜，我买的量很大的，源源不断的那种。”
“你想合作？那公子早说嘛！来来来，坐下喝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