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弱，步步弱，要是还没开店，便先妥协，又怎让那些来买书的学子们相信书局能继续开下去。”顾今朝语气虽然平静，但苏颖却能感觉到他的沉重。
向来含笑待人的他，此刻说起话来却是那么的平静。
但这份平静之下，又带着压抑的怒和悲...
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出来的情绪，让苏颖内心跟着揪心至极。
瞬间，她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不懂，甚至更多的是疑惑。
为什么？
三个字浮现脑海，她不懂顾今朝的执着。
秦秋水更是直接问了出来：“顾公子，妾身不明白...你虽是秀才，但已是猛王府客卿之身，又有临安第一才子之名。”
“商贾见你趋之若笃，花楼红袖招，便是权贵都愿与你交好——”
“何苦，再去做此等自毁前程之事？”
自毁前程么...
顾今朝内心也跟着重复一句。
他真的有这么伟大？
为了所谓的寒门百姓，赌上自己的未来？
其实不是的，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从自己最基本的利益出发。
只不过此刻自己的利益恰好与寒门系结到了一起，天然的走到了权贵们的对立面。
要想找到突破口，要想脱离猛王府自由，逼不得已，得走这条路罢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现在堪堪做到第二步罢了，自己利益在先，之后才是其他。
顾今朝没有回答秦秋水的话，只是摇头一笑道：“还有最后一家——最大的宋家，便再看这一次吧...”
还不死心呐！
这些小的都不敢，那宋家更不必说了，非但和王氏交好，还极其狐假虎威，顾公子这不是——上门找难受么？
秦秋水不懂，但好在能与他多相处一段时间，便也乐意点头。
相反。
苏颖眉头皱了起来，望着顾今朝一脸担忧：“一定要去？”
“临安最大的纸业在宋家，要去的。”
“...”
顾兄...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是为了书店，但此举又赚不到多少钱。
说是薄利多销，与之相对的又是得罪权贵...
你到底是为了猛王府，还是为了自己，又或是为了其他？
三人心思各异，但都有种殊途同归的忐忑。
顾今朝忧心书局之事，秦秋水和苏颖忧心他。
就这样，三人朝着最后也是最大的纸店，宋家纸铺出发。
与此同时。
三人最先去的刘家纸业的掌柜已经行色匆匆的赶回了刘家禀明情况。
“什么？他疯了？！”刘家主事人听完顾今朝和自家掌柜的对话，当场目瞪口呆。
“是啊，家主，他便是这么说的，而且小的看他的话不像作假...便急忙跑回来禀告了。”
“他离去后，有没有去其他那几家？”
“定是去了的！成不成就不一定了。”
“成？成的了才怪！”刘家家主说着，负手走了两步，又道：“此事不是我刘家能解决的，你速速回去，看看其他家如何应对！咱们随大流便可，切记，千万不能做出头鸟。”
“是。”那掌柜立马点头，而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般道：“那小子身边有两位气质小姐，应当也是临安权贵，若是得罪太狠——不过，小的也发现了，在几人不远处还有几个人跟踪，看着装样貌，像是王氏的人。”
“王氏！对啊！此事对王氏的打击最大！他们应不会看那小子起高楼的，你这便赶回去，老夫这边再找人知会王氏一声，如此我等也做到该做的了，之后若有什么变故，也不关我等的事。”
“好。小的这就去办。”
...
几乎同一时间，另外几家小纸铺背后的家族中，这样的事都在上演。
以至于几家纸店的人在回铺子的路上便遇到了一起。
情报一交换，那什么都明白了，再加上王氏那边有人跟踪，听闻顾今朝等人已经朝着宋家去了。
这些权贵代表，哪还能闲着，便跟着去探听情报。
一来二去，吃瓜群众也加入了不少，竟短时间拖起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宋家店铺走去。
另一边。
宋家店铺内。
宋家掌柜看着自家少爷静若寒蝉，那宋少爷却显得比他还局促，讨好般看着旁边摇着折扇的年轻人：“天风兄，此事若真，小弟定唯你马首是瞻的！那小子要是敢来，我宋家不仅不卖他纸张，还得狠狠羞辱一番才舒服！”
说着，他一边给王天风倒茶，一边讨好般笑道：“区区一寒门，自以为读了几本书，有几分人脉，便想着与皓月争辉，妄图卖书给天下人！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
“哎，宋老弟，倒也不必如此气急。此人妄图做英雄人物，那必然成众矢之的。”王天风此刻嘴角笑容止不住，根本止不住一点！
本来刚从钱庄筹钱结束，他心情还是很凝重的。
谁知道返回途中，那跟踪秦秋水和苏颖的下人便传回了讯息。
顾今朝要买纸！
其实他要开书店，王天风倒是早就知道了，为此还准备了不少人，准备在开业给他一份‘惊喜’。
自从损失了宗师都搞不定顾今朝之后，哪怕最下作的抹黑手段王天风都想用了。
但凡能让顾今朝不爽的，他就爽，哪怕手段再低阶，只要能针对顾今朝，他都不想放弃。
开书局自然是要卖书，而卖书肯定要先买纸。
王天风其实也想过在这一点上，再给顾今朝上上难度。
但纸这东西毕竟在权贵间都很铭感，而他强行介入，能够给顾今朝造成的麻烦也仅仅是买纸不那么顺畅，但只要有足够利益，他还是能买到，并不能完全杜绝，让他书局开不下去的。
再加上最近跟风老板那边的大事更紧！
综合考虑之后，他还是放弃了。
谁知道，东方不亮西方亮，正愁没办法对付顾今朝，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书卖给天下人？
你这不是与整个权贵阶层为敌么？
即便自己不用王氏的声望，威压这群纸张垄断的权贵，他们也完全不能，或者说不敢卖的！
决计不敢！
他这纯粹是——自己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