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留之...”
顾今朝挣脱了他搂着的肩膀，眼里带着几分感动，拍了拍他手臂道：“此事我能解决。”
“好，那你解决，我便在边上看着！不就是纸么？临安不卖，大不了我从神都替你买！”林留之此话一出，全场再次震惊！
这是多铁的关系啊？
此事要真这么干了，你林留之也少不了被权贵围堵！
顾今朝自然也明白，这是林留之故意挺自己。
真让他这么干，等于将他置于风口浪尖，顾今朝于心有愧的。
且——看完了临安这一丘之貉，估计神都也差不多...
他朝着众多权贵子弟再次开口：“汝等说再多辱骂，与顾某而言，不外门边落叶耳。阻挡不了顾某要做的事。”
“真正针对顾某书局，怕是汝等也没那本事，所以——还是歇歇吧。”
“你——！！！”
刚才骂得很欢的几个权贵子弟，当场顿住，又气又怒，有两个已经卷起袖子，就要往顾今朝身上招呼。
“怎么？想动手否！”
林留之折扇往身后一插，撸起袖子就站了出来。
“顾某为寒门，却也是秀才。无故殴打秀才，依大炎律，轻则杖十，重则入狱。”
顾今朝轻飘飘的一句话，身边的拳脚瞬间顿住！
几个脾气火爆的权贵龇牙咧嘴，愤怒中似乎又带着几分理智，就这么尬在那。
顾今朝扫着他们又道：“且今日冲突众人皆见，未曾解决之前，顾某若无故消失或被人伤害，汝等也是第一嫌犯。”
“...”
好了。
这下，拳脚也放下了，甚至狠话都不好放了。
毕竟在临安，周府尹还是很有作为的，因此顾今朝的话才很有威慑力，才不显得幼稚。
当然，要在别的地方，顾今朝也不可能这么说了。
要的就是他们气却又不敢动自己的样子。
便如现在的王天风，不到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他也只能忍着，连下手第二次的勇气都没有。
“是吧，你们骂我千句，碍不了顾某半点正事，退开些！顾某今日来谈生意的！”
顾今朝说着，一甩袖袍，直接从众人中间走向了看得瞳孔长大的宋凌。
“...”
纸铺内全场沉默。
纸铺外却是一阵舒爽的大笑！
不是笑顾今朝，而是笑这满堂权贵！
寒门不敢，但百姓敢！
法不责众，此刻围过来的少说有百人。
那些权贵纵想瞪眼威胁，也没那么大能耐，这下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特别在场还是些年轻气盛的少爷...
“宋少爷，聊了这么多，玩闹也该够了吧？你宋家到底敢不敢和顾某做生意，请给个准话。”
若是平时，顾今朝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问。
毕竟生意这种事，两方人马关起门来谈更合适。
但这宋家压根就没诚意，或者说不敢。
此刻开口，他也是想出口闷气，让宋家丢脸。
顾今朝气的不是这些权贵子弟小儿科般的打脸，而是背后整个临安权贵集团那种漠视、垄断，却又高高在上的姿态。
生而为人，凭什么你就能读书识字，我等就只配在最底层，连写字的纸张都用不了？
王侯将相都还宁有种乎呢！
更别说读书识字了！
受了五千年文明熏陶的顾今朝，此刻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任人鱼肉剥削的价值观。
啪！
宋凌此刻也不装了，一拍桌子，指着他道：“你想都别想！别说我敢不敢的话，也别说你卖不卖给天下人了！我告诉你顾今朝，我宋凌不是吓大的！”
“从今日起，你在临安买不到一张纸！没有任何一家纸铺会将纸卖给你！哪怕你让猛王府出面——也不行！”
“我宋家纸业，扎根临安几十年，能耐不是你能想象的！你现在就算跪下给本少磕头都没用！”
“寒门，就该有寒门的样子！”
一口气说完，宋凌身为权贵子弟的自信似乎又回来了，他大笑道：“你书铺不是马上要开业了么？好啊！本少和在场几位大少，到时一定捧场！有林兄在此，本少不难为你，本少要亲眼看着你，认命关门！”
“哈哈哈~”
“等着关门吧！”
“三味书屋是吧？本少早起都要来看！”
伴随着宋凌的话，整个纸铺，嘲笑声，笑骂声此起彼伏，源源不断。
那副嚣张的模样，看得外面的众多寒门子弟脸色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有些甚至已经准备站出来，似乎想要劝劝顾今朝，他的心，他的认真，他们真的已经感觉到了，但世间很多事，总不能以个人意愿为转移的...
就在这时，顾今朝却突然开口。
“知道什么叫雪花纸么？”
“呃？”
“知道什么叫活字印刷么？”
“？？？”
“不卖，行，我自己干！”
顾今朝说完，衣袖轻扬，转身出门。
“这——说的什么？”
“不是，顾今朝，你一个寒门，凭什么这般硬气？”
“自己干？你拿什么干？莫非你还想造纸？哈哈哈~别笑掉大牙了，你有这技术么！”
“疯了，这人已经疯了！”
身后嘲笑声还是不绝入耳。
顾今朝走出门，天空阳光明媚，四周清风起伏，他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全身那叫一个舒爽...
“顾公子——”
四周寒门和百姓动作也很快，迅速便围了上来。
看热闹的有，但更多的眼神的敬佩完全是隐藏不住的！
最前面的几个寒门子弟，对视一眼，随后弯腰一礼。
一个、两个、十个。
最后，全场的寒门子弟，都发自内心般给了顾今朝读书人最高的礼节。
没有人要求，但内心有感，便想这么去做。
“今日开始，我三味纸铺招人！寒门读书人优先！没有签卖身契的优先！若有意向的兄台，可到东街中段或西街前段三味书屋找我，牌匾已挂，近日开业！”
“不是，今朝，你——真要干啊！”跟过来的林留之再次抹了把汗。
顾今朝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对！”
“...”
林留之即刻沉默。
顾今朝还想再说什么，便听旁边人道：“哎，那裙家丁好像是苏家的，抓了这么会儿还没抓到人啊！”
“是啊，话说——他们抓谁呢？这么大阵仗？”
“不知道，方才看模样是一女子，口里还喊着小姐什么的...”
顾今朝闻言面色一变，连忙转头朝着马车方向看去。
哪里还有秦小姐和苏颖的身影。
“留之，此事稍后明月楼再议，难得一叙，我请你吃饭，现在我有事便先走了。”说完，顾今朝冲进了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