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无奈一笑，“喂，小狸，院子里都是湿泥，背篓内满是水和鱼腥味，它俩...谁也没比谁干净到哪里去。”
喵---
鱼腥味，在小狸嗅觉系统内，是香的，因而，它不觉得背篓脏，还疯狂扭动猫身，想要跳下去。
沈青一只手拎猫，一只手从背篓内拎出一个麻袋。
“喏，你的鱼，全在这个麻袋里。”
沈青解开袋口，寻一张凳子，放在麻袋旁，咚，小狸跳到凳面上，探头瞅向袋口。
白花花的小鱼，令小狸眼睛睁得溜圆，嘴巴微张，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吃哪一个。
沈青拿起一条6厘米长的鲫鱼，扎紧袋口，寻一把剪子和一盆清水，迅速去掉鱼鳃、鱼鳞、鱼内脏，递到小狸嘴边。
“拿去啃吧，剩下的小鱼，我打算晒成鱼干。”
喵呜---
小狸咬住鲫鱼，风一般蹿到了矮桌下面，沈青寻来大铝盆，放到了流水坡上，并压满了水。
接着，他将两个麻袋，拎到了压水井旁，一袋，装有大个头草鱼、白鲢、鲤鱼，和小个头的鲫鱼，一袋，装有专门为小狸捡的小鱼。
沈青寻来板凳、搪瓷盆、泔水桶、剪刀、菜刀等，着手处理第一袋鱼。
刀背敲鱼头，将鱼敲死，徒手掰开鱼耳，抠掉鱼鳃，剪刃刮掉鱼鳞，并剪开鱼腹，挖出内脏，丢入泔水桶，洗净鱼身，丢进搪瓷盆内。
值得一提的是，处理不足一斤重的鲫鱼时，沈青只清除了内脏，并未抠掉鱼鳃和刮掉鱼鳞。
寻几根麻绳，穿过鱼鳃和鱼嘴，将大鱼挂在晾衣绳上，至于鲫鱼，鱼头全朝一个方向，码放在搪瓷盆内。
哗啦---
沈青倒掉铝盆内的污水，瞬间，污水顺着地势，流向了洼地。
沈青抬压长柄，又压了一大盆水，然后，他将麻袋内的小鱼，全倒进了铝盆中。
这时，沈小花斜挎着书包，回到了小院，她手上还拎了两个鼓囊囊的布袋。
“哥，舅舅家今天炸东西，给了我一袋麻叶和一袋萝卜丸子。咦，晾衣绳上挂了5条大鱼，今年，大塘鱼获收成不错嘛。”
“两个大塘，一户能分96.9斤鱼，咱家分到的鱼，被我当场卖出一大半。”
“96斤9两鱼！”沈小花惊得瞳孔微睁，“好多，感觉...顿顿吃鱼，都吃不完呢。”
沈小花走向压水井，瞧见搪瓷盆内装有...开了腹、未被刮掉鱼鳞的鲫鱼，“哥，鱼鳞还没刮呢，咋就放进了搪瓷盆呢？”
沈青：“不止，鱼鳃也没抠，我打算把它们做成糟鱼。”
“糟鱼...是什么？”沈小花目露疑惑。
“把鲫鱼整齐地放入铁锅中，加入香辛就和温水，焖炖上一夜，便是糟鱼了。”
沈小花眉头微皱，“不弄掉鱼鳃和鱼鳞，直接下锅焖炖吗？”
“嗯！”
听到肯定回答，沈小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去鳃和鳞，不腥嘛？不会硌牙嘛？不发苦嘛？”
“不会，糟鱼蛮好吃的，做出来你就知晓是啥味道了。”
尽管，亲哥之前烧出来的饭菜，每道都很香，但这一回，沈小花听着糟鱼的做法，心里直敲大鼓。
“哥，文老师说后天就能拿成绩单了，我想在过年之前，把寒假作业写完。”
“明天写不成，明天带你去城里买新衣服。”
“去城里～”沈小花激动地直跺脚，“去你之前说的批发市场吗？”
牛角园批发市场，原则上是不卖零散的衣服，不过，和商家相熟，或者用店铺、小摊采购样品理由，还是能让商家破例的。
“嗯，买完新衣服，再去百货商场逛一逛，那儿啥都卖。”
“好呦～”
去玉城的喜悦，令沈小花忘记了明天吃鱼鳞、鱼鳃一事。
“哥，盆里的小鱼，也是村里分给咱家的吗？”
此刻，大铝盆内装了很多的鱼，多到...快要溢出盆沿，并且看不见水了。
“不是。”
沈青摇了摇头。
“起鱼时，粘在渔网上
的鱼，个头超过半个巴掌大的，会被丢进背篓、麻袋、水桶内，个头过小者，会被随意扔在沟坡上。
盆里的鱼，就是我丛沟坡上捡来的，打算处理一下，晒成鱼干，给小狸当零食吃。”
沈小花抬头望天，太阳离正南方，还有一段距离，下午，只考了一门试，因而，她比往日回到家的时间要早。
“哥，我和你一块处理小鱼吧。”
沈小花将麻叶、丸子、书包，放进了堂屋，拿着小剪刀、板凳，返回了压水井旁。
她拿起一个窜条，掰开鱼耳，欲抠掉鱼鳃。
沈青：“不用抠，像我这样，直接把头剪掉就行。”
沈青左手握住一个窜条，置于泔水桶的正上方，右手持着剪刀，卡住鱼鳃下方的软肉。
咔嚓---
剪刃划出一道弧线，鱼头咚的一声落进桶里，接着，他刮净鱼鳞，剪开鱼腹，将内脏挤进泔水桶，把窜条涮洗一遍后，放到一旁的空搪瓷盆内。
沈小花眨巴眼，学着亲哥的做法，处理了窜条，接着，她拿起一条鲤鱼。
“哥，鲤鱼、鲤鱼、草鱼等，也要剪掉鱼头吗？”
窜条，身细皮软，微微一用力，就能将鱼头剪下，鲤鱼、鲫鱼等，身宽皮硬，剪刀不给力、手上力道不足，都很难将鱼头剪掉的。
“不用，抠掉鱼鳃就行。”
“好嘞，听你的～”
沈小花掰开鱼耳，抠掉鱼鳃，丢入泔水桶中，再着手刮除鱼鳞。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兄妹俩挥动剪刀，不停地拿起又放下一条条小鱼。
小狸站在屋檐下，先舔湿爪子，用爪子蹭了一会脸上的毛，再目不转睛地盯着压水井。
它想冲过去吃鱼，奈何，地太湿了，它不愿弄脏爪子。
良久！
兄妹俩手腕都酸了，大铝盆里才再也寻不到一条鱼，搪瓷盆却装满了鱼，鱼堆高出盆沿30厘米呢。
“哥～”沈小花揉捏着手腕，“今晚就要穿鱼串吗？”
“穿，穿完，直接挂晾衣绳上。”
哗啦---
沈青抓住大铝盆的盆沿，向上一提，瞬间，盆底倾斜，污水溢出盆沿，通过流水坡上的圆孔，流向不远处的洼地。
须臾，盆底没了污水，只剩下一些残渣，沈青抬压长柄，压出一些清水，涮净盆底，并泼出脏水。
接着，压一盆清水，将小鱼重新倒回大铝盆内，淘洗一遍后，再拿出放进搪瓷盆内。
然后，寻来顶针、棉线、大针。
顶针，一种做针线活时，戴在手指上的工具。
形似戒指，多用金属材料制成，表面有许多小窝，用来抵住针尾，隔着顶针向铁针施力，能使针尖轻松穿透物体，还不伤手指。
大针，针长6厘米，针尾粗大，一般用来缝棉被或鞋底。
“小花，我来穿鱼，你进屋歇一会吧。”
此刻，沈小花腕酸、脚痛，特想活动一下筋骨，或者躺在床上休息，可是，自己忙活两个小时，就这么累了，亲哥忙活了一整天，岂不是更累。
“不嘛，我也留下来穿鱼。”
穿鱼，要用到大针，哪怕有顶针护着，大针的武力值也在那儿摆着呢。
针尾一旦划出小窝，针尖就有扎入肌肤的可能，而且，由于是大针，刺入深度必不浅。
沈青思索一番，给沈小花安排了别的活计。
“小花，我今天又是下渔网、又是倒鱼获、又是拾鱼，出了一身汗，也喝了不少的冷风，你去煮一锅姜茶吧，这样，我穿完鱼，就能喝上热茶驱一驱寒气。”
“行，小锅煮姜茶，大锅烧热水，喝完茶，再洗个热水澡，怎么样？”
“成啊！”
沈小花洗了洗手后，走进了厨房，很快，烟囱口升起了炊烟，沈青剪一段2米长的棉线，穿过针尾，对折之后，首尾相交系成死结。
取一条小鱼，掰开鱼腹，使鱼肚向外平展开来，瞄准脊柱线，针尖刺入脊骨尖的缝隙后，从鱼背处冒出，顶针抵住针尾，左手抓稳小鱼，右手戴着顶针向上使力。
瞬间，针尖以肉眼
可见的速度，从鱼背处向上‘生长’着。
待顶针抵住了脊柱线，沈青右手捏住针身，向上一拔，将整根针拔出了鱼身。
沈青左手握针，右手抓住鱼身往下拉，一直拉到...底部线头处。
接下来，沈青不停地重复着掰鱼腹-扎脊柱-抬顶针-拔铁针-拉小鱼的操作。
棉线再无空余地方后，剪掉铁针，再剪一段2米长的棉线，穿过针尾对折后，再继续穿，直到...搪瓷盆见了底，晾衣绳上多了一串串‘鱼帘’。
沈青站起身，活动一下发酸、发硬的筋骨后，着手收拾场地。
泔水桶，拎到屋后沤肥处，挖个深坑，把腌臜物倒进去，再用草木灰掩盖住，防止...天晴之后，小狸寻着气味，扒灰偷吃腌臜物。
铝盆、空搪瓷盆，刷洗干净，斜靠着墙，放在了屋檐下。
剪刀、菜刀、铁针，冲干净，放回原处。
板凳，拿回堂屋，搪瓷盆内的鲫鱼，端到厨房内。
沈小花搂着小狸，坐在灶膛旁烤火，“哥，小鱼...穿完了，这么快？”
“不用系绳结，一条接一条，直接穿在棉线上，自然费不了多长时间。”
咚---
小狸一跃而下，来到主人腿边，它扒着主人裤腿，喵喵叫唤着，想要...讨鱼吃。
“杀鱼之前，不是丢给你一条鲫鱼了嘛，你怎么还要？”
小狸：那条鱼太小，只够塞牙缝的。
“今晚会做鱼，但做的是糟鱼，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吃。”
喵呜---
小狸一边喵呜，一边顺着裤腿往上爬，俨然有今晚吃不到鱼，就绝不下来之势。
“哥～”沈小花眼睛一亮，“咱家有炭和炭炉，要不...烤几条小鱼吃吃。”
说实话，她对糟鱼的味道，真没啥信心。
沈青记得最后一根棉线，只串了十来条鲫鱼，个个都有8厘米长，挺适合烤着吃的。
“行，我洗完澡，便去点燃炭炉。”
“好呦～”沈小花眉眼弯弯，起身揭开了小锅的锅盖，馨甜的香味，随着热气向外溢散着。
沈小花舀一碗姜茶，向前一递，“哥，姜茶熬好了，尝尝看。”
沈青接过，茶汤红亮，还冒着热气，轻轻一吹，水面便泛起一圈圈涟漪，轻抿几口，甜辣适中，吞咽后，能感觉得到...胃里有一团热浪，正在向四周蔓延着。
一碗姜茶入腹，沈青额头布满汗珠，整个人神清气爽不已。
“哥，锅里还有，要不要再给你舀一碗？”
“不用，今天风大，你也喝一碗姜茶吧，我先去洗澡。”
“行～”沈青揭开大锅的锅盖，将开水舀进水桶中，再压一桶井水，便拎着两桶水，回到了东厢房。
洗完，他折回厨房，着手做饭。
大锅，煮白米粥，蒸鸡蛋、包子、红薯。
小锅，做糟鱼。
鲫鱼，首尾相交，一层摞一层，摆进铁锅中，个头大的，要在下方。
加入盐、葱、姜、蒜、酱油、茴香、桂皮、草果等、温水等，盖上锅盖，用最小的火焖炖。
接着，取一些碎炭和豆秸，引燃了炭炉，还往炉口处，放了一铁网，然后，摘下那串鲫鱼，剪断棉线，将小鱼弄进汤碗中，加点葱、姜、蒜，腌上片刻，好去一去腥味。
取六条鱼，平放在铁网上后，转身来到了厨房，他发现...整间屋子都充满了红薯的香甜气息。
“哥，红薯熟了。”
沈小花持着火钳，抽出上灶膛内、未被燃尽的木柴，插入下灶膛内的草木灰中。
咣---
沈青揭开大锅的锅盖，寻一空笸箩，将锅中的红薯、包子、鸡蛋，全拾进笸箩内，撤走箅子，露出略浓的白粥。
沈小花看向大锅，“哇，大米粒粒都开花了欸，锅壁上...还粘有锅巴。”
米粥越煮越稠，是因为大米中含有的淀粉粒，在加热吸水后，膨胀、崩解、释放淀粉分子所致。
米粥被焖煮时，水分蒸发，水位线不停往下降，些许淀粉＋水组成的糊状
物，会粘在...曾经被米粥淹没过的锅壁上，因持续受热，导致其变干、变薄，成了透明的锅巴。
这种锅巴的口感，像硬了的、有点焦香的糯米纸。
沈青撕下一片巴掌大的锅巴，向对面一递，“喏，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