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凝聚在高台下，游吟诗人的大肆宣传、城外农奴的证词以及深知皮埃尔主教为人的他们，早已深信林恩被杀，此时望着修士虔诚的面孔，死而复生的神迹活生生摆在眼前，最初的惊惧与慌乱渐渐消退，他们脸色逐渐与狂热的朝圣者趋于一致。搜索本文首发: 小说皇
人群中，不知是谁呐喊了一句圣徒，紧接着，如同麦浪滚翻滚的呼喊转眼间响彻整个马孔郡城！
……
“老爷，今晚的马孔郡城一定会很热闹！”
知道内幕的莱恩啃着黑面包，一脸戏谑。
他当然没有去膜拜已经被人们称之为殉道者归来的林恩修士。
连带着用武力威胁住了想要离开的工匠，准备一口气把磨坊造出来。
因为兄弟会的流言，工匠们对吕克等人已经心怀不满，但随着与雨声一同带来的消息又让他们乖乖地听从了调遣：
原谅据林恩亲口交待，杀害他的只有兄弟会，与皮埃尔和吕克的毫无关联...
“老爷，您不是说要借机打压皮埃尔的权威吗？怎么让林恩修士帮他洗脱嫌疑了？”
莱恩用力扯下发硬的黑面包，不解地问道。
吕克没有用餐，而是静静坐在军帐内部，闻言扫了一眼即将停歇的雨水。水磨坊被他选在了索恩河水流落差最大的地方，以此充分发挥磨坊最大的功效。
“莱恩，你觉得靠一场假死，能扳动皮埃尔吗？”
“不可能的，克吕尼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势...”
别说克吕尼，没有发动十字军东征，没有军事武装的教皇如今都没有想象中滔天的权利，虽然各地主教的任免不仅仅需要他点头应允，更实际上是本地领主的参与，如果当地领主反对，这个主教就坐不稳位子。
事实上当初皮埃尔贿赂对象中，便有马孔伯爵的名字。
更别说克吕尼作为改革派，连教皇支持都没得到。
当然，并非教皇反对，而是这位新上位的教皇此时还忙于内斗呢...
所以既没有教皇站台，又没有马孔伯爵拥护，一场死而复生的神迹虽然足以让林恩名声高涨，但绝对不会扳倒皮埃尔！
暴露主教走私？没有实际证据只会被反咬一口。
咬定是主教杀了自己？
别忘了圣文森特坟墓内还静静躺着一具尸体呢。皮埃尔可不是愚昧的农夫，如果选择鱼死网破戳破林恩的谎言，恐怕这位忠诚的修士会先一步以异端之名被火火烧死...
“不过好消息是，这段时间林恩向克吕尼详细交待了自己的情况，包括假死计划。就在三天前，克吕尼回信选择支持林恩，并且已经派遣一支修士团赶往马孔郡了！”
吕克望着窗外，细细想去，其实克吕尼教会的改革扩展与自己在山谷默默发展领地非常相像。
就像他对林恩说的。
哪怕那位与他相似的农夫是无辜的，吕克恐怕也真的会痛下杀手。
吕克目光变的深邃，环境改变人，又重塑人，经过多次搏杀又成为封建阶级数年，他已经逐渐心狠手辣，唯一保存的善念，是对自己庄园内的众人。
选择杀害无辜的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和能让自己的庄园内的领民吃饱肚皮并不受兵灾，哪个更高尚？
吕克不太清楚，但他相信，克吕尼教会的观念和他是一致的。
改革教会堕落、贪婪、纵欲是正向的没错，可难道克吕尼改革的同时会放弃教会应有的权利吗？
不！他们同样会兼并土地，与领主争夺控制权。同样会豢养农奴，让他们为自己耕种交税。
甚至严苛的税收都不会改变一下。
只不过是将原本进入教士私人的腰包，装进了教会共有的钱袋了。
他们仍然会建造更雄伟的教堂、收购更广阔的土地，提高所有教士的社会地位。
以上帝之名。
吕克敲打起橡木凳腿，既然克吕尼不会放弃权势，那么正好可以让自己分一杯羹！
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冒着被皮埃尔敌视的风险帮助林恩，难道真的是单纯喜欢克吕尼理念？
答案当然不是。
更深层的原因很简单，一个权势微小的骑士想要获得足够的好处，便是支持一个新兴的教派，将水搅浑，然后——重新洗牌！
“皮埃尔会允许我带走一部分人口，却不会一直给我承包商的身份。能为我间接证明收入来源，却不会真正保守山谷情况，甚至在真正知道山谷秘密后反戈一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马孔城的主教仍然是他，但副主教需要换一个人了...”
没错，皮埃尔是不会轻易扳倒，但不代表他会安然无恙。
皮埃尔是清楚林恩是假死，但不到万不得已他敢说吗？
克吕尼会坐视这么好的契机不插手吗？
只要他说，林恩确实会死，但他也会将自己幕后凶手之位的身份坐实。
克吕尼更不用多说，它们可不是刚刚兴起的宗派，七十年前便扎根勃艮第南部，以克吕尼为中心建起了上百座修道院，成为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大组织，否则也不会要求教皇支持他们。
到那时，迎接皮埃尔的只有毁灭一条路。
吕克嘴角上扬，况且最重要的是。
皮埃尔实在太过贪心了...
“走私盐路居然没有给马孔伯爵一杯羹？”
“主教大人，你比瓦尔格贪心十倍啊。”
……
狂热的人群在林恩安抚下逐渐恢复了平静，但马孔城堡内，一场新的风波刚刚开始。
一头卷发的马孔伯爵坐在主位，侧手旁一身古朴黑袍的修士安静而坐，在他对面，与之粗糙亚麻布截然相反的高级呢绒白色袍熠熠生辉，白袍的主人皮埃尔正紧紧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如果都没有意见，那么在上帝的见证下，事情就这样吧。”
马孔伯爵笑容满面，语气轻快，显然刚刚的谈判满足了他的胃口。
他率先起身举起葡萄酒，黑袍修士紧随其后，两人望向皮埃尔，后者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在精致彩绘陶杯悦耳的碰撞声中，一场分赃大会正式结束。
皮埃尔脸色铁青地走出城堡，他已经向红衣主教递交了和马孔伯共同推荐刚刚的修士成为副主教的火漆信件，伴随对方而来的十多位修士也将入驻圣文森特教堂。
马孔伯爵获得了走私盐路的百分之五十的份额，教会分得了百分之四十，剩下百分之十仍然归兄弟会。
至于皮埃尔本人，他仅仅保留了主教身份。
远道而来的修士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出，却没有一同前往教堂。
这位修士团的领袖先是厌恶地瞥了眼站在城堡附近的鹰钩鼻男人...这群异教徒总是出现在各种场所。
接着，在仆人的指引下向后方走去，一个熟悉的面孔慢慢浮现眼前，修士见状立刻露出由衷的道：
“上帝保佑，吕克骑士，你还是那么富有活力。”
“你才是被上帝保佑的宠儿，雨果修士，哦不，应该叫你雨果副主教大人了？”
吕克哈哈大笑着与雨果拥抱一下，他万万没想到，来马孔郡的，居然是雨果！
“我的朋友，不过半年，你居然已经能带领一支修士团了。”
吕克上下打量这位老朋友，与半年前相比胖了一些，看样子生活的不错。
“这可多亏了你。”
“哦？”吕克疑惑出声。
“你还记得我曾记录下你的新型农具吗，我想我需要说声抱歉，没有通知你便擅自在克吕尼推广了。”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抹掉你的功劳，我将新型的耕犁称作吕克犁。”
雨果谈起自己升迁的原因，吕克闻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他允许雨果记录自然不怕他泄露，毕竟化肥等技术还被自己捏在手心，除了他，没人知道具体原理，还真的以为是被上帝祝福过。
“对了，吕克骑士。”雨果脸色正经起来，“我要正式通知你，从今天开始，你已经成为圣文森特教堂的长期承包商了，可以无偿带走十五个人。”
“并且之后可以以教堂身份招揽更多的‘雇工’。”
“正合我意。”吕克笑道。
“还有一件事。”
雨果忽然望向吕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希望你能帮我除掉索恩河兄弟会的首领，我需要为教堂扶持新的合作伙伴。”
吕克嘴角扬起的更厉害：“很巧，这也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