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心头一紧，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定了定神，措辞谨慎地说道：“将军明鉴，此次蜀军北伐，其势汹汹，陇右震动。腾虽有心为朝廷效力，奈何……奈何逆子马超，此前受奸人蛊惑，背离将军，投奔刘备，实乃马氏门楣之耻！腾教子无方，致使家门不幸，有负将军昔日信任，此罪一也！”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蜀军入寇，凉州人心惶惶。腾虽竭力约束部众，安抚地方，但陇右之地，羌胡杂处，世家林立，或有不肖之徒，暗中与蜀人勾结，牵连马氏，此腾未能明察，约束不力之罪二也！”
“腾今日前来，一是为恭贺将军，二是为表明心迹！我马氏世代忠良，虽有马超此等逆子，但腾与族人，绝无半点背叛将军、勾结蜀汉之心！若将军不弃，马氏愿世代效忠将军，镇守西陲，万死不辞！”
一番话说得恳切无比，情真意切，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马超和“不肖之徒”身上，把自已摘得干干净净。
郭嘉在一旁听着，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冷笑。这马腾，果然是老奸巨猾。
叶明听完，却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缓缓踱了几步。
“马将军这番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
“只是……”叶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马腾，“此次北伐，诸葛亮进军为何如此顺利？陇右诸郡，几乎望风而降。我雍凉防线，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若非有人暗中传递消息，甚至策应接引，他诸葛亮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如何能长驱直入，兵临安定城下，威胁长安？”
马腾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将军！这……这绝非马氏所为！定是……定是陇右其他世家……”
“其他世家？”叶明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陇右世家虽多，但有能力、有动机，并且在羌人中也有足够影响力，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你武威马氏，还有谁？”
“我军在安定城下，与蜀军主力鏖战，伤亡惨重！每一个倒下的凉州士卒，都是我叶明袍泽兄弟！”
“你现在告诉我，这一切都与你马氏无关？”
叶明的声音并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马腾的心坎上。
马铁和马岱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大气都不敢喘。
马腾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是真正的恐惧。
“将军饶命！饶命啊！腾……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此不忠不义之事啊！马超……都是马超那个逆子！他与蜀中联系，或许……或许是他暗中指使族人所为，腾……腾实不知情啊！”
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将一切都推给远在蜀中的马超。死道友不死贫道。
“不知情？”叶明冷笑，“好一个不知情！”
“马将军，你以为，一句不知情，就能让你马氏置身事外吗？”
“你以为，你今日赶在我大军开拔之前来到长安，磕几个头，说几句效忠的话，我就会相信你，放过马氏吗？”
马腾浑身一颤，面如死灰。
叶明走回主位，重新坐下，目光如冰，俯视着瘫软在地的马腾。
“本将军已经下令，命高顺、姜维领军，进驻天水，一个月内，扫平武威马氏，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在马腾耳边炸响，震得他魂飞魄散，眼前发黑。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马铁和马岱也是面无人色，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
他们知道叶明言出必行，这绝非虚言恫吓！大军恐怕已在调动途中，马氏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将军！将军开恩！！”马腾终于找回了自已的声音，嘶哑地哭喊起来，额头用力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腾知罪！腾知罪了！求将军给马氏一条活路！腾愿献出所有家产！所有部曲！只求将军饶过马氏妇孺老弱……”
他语无伦次，只知道拼命磕头求饶。
到了这一刻，什么辩解，什么侥幸，都已烟消云散。唯有最原始的恐惧和求生本能。
叶明冷眼看着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仿佛在衡量着什么。
郭嘉站在一旁，垂眸不语，心中却在快速盘算。
彻底剿灭马氏，固然能除掉隐患，但也会在凉州引起巨大震荡，甚至可能激化与羌人的矛盾，不利于快速稳定雍凉。
若能利用马腾，收服马氏残余势力，或许是更优的选择。关键在于，如何确保他们再无反叛之力。
“活路？”叶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也不是不可以给。”
马腾猛地停止磕头，抬起那张涕泪交加的脸，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将军……将军请吩咐！只要能保全族人，腾万死不辞！”
叶明身体微微前倾，一股迫人的气势散发开来：
“第一，你，马腾，即刻传令武威，命你所有族人、部曲，放下武器，原地待命，听候高顺将军接收整编，但有反抗，杀无赦！”
马腾毫不犹豫：“腾遵命！立刻传令！”
“第二，你本人，就留在长安吧。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让你‘安享晚年’。”
名为安享晚年，实为软禁为人质。马腾心中苦涩，却不敢有丝毫异议：“谢将军……恩典。”
叶明看向马腾身后的马岱：“马岱。”
马岱身体一震，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末将在！”
“你即刻返回凉州，前往天水，向高顺将军报道。此次清剿凉州不臣势力，你就作为高顺将军的副将，随军出征，戴罪立功。”
让马岱亲自参与清剿行动，既是考验，也是一种分割和利用。
马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末将领命！定不负将军所托！”
叶明最后看向马铁：“马铁，你便留在长安，暂入卫将军府听用。”
将马铁也留在身边，进一步分散马氏的力量，也方便监视。
马铁连忙应诺：“末将遵命！”
短短几句话，便将马氏的权力和未来切割得支离破碎。
马腾瘫坐在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明白，从此以后，武威马氏，将不复存在，只剩下依附于叶明、苟延残喘的族人。
但他不敢再求什么，能保住大部分族人的性命，已是叶明法外开恩。
“记住，”叶明的语气重新变得冰冷，“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若再有反复，或者阳奉阴违……”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杀伐之意，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腾……绝不敢忘将军今日再生之恩！”马腾伏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叶明挥了挥手：“带他们下去，好生安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