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观心而已
至于阿璀平平淡淡的两句话,到底能在公玉淳心中留下了几分痕迹,除了公玉淳自己,也无人能判断一二。搜索: 玩家书域 本文免费阅读
阿璀回到春和宫,才喝了盏茶,坐到日常看书写字的书案前,连毛笔都还未拿到手上。
却有甘露殿宫人来传,说是晏琛叫她过去一趟。
阿璀瞧着快近晚了,估摸着是她家阿兄叫她一起去吃饭,即便并不怎么饿,但还是起身往甘露殿去了。
才至甘露殿,果然晏琛便让人传膳来,又问她:“听说你今日出宫去招远坊去了?那边并没有什么去处,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去那里的?”
阿璀并不惊讶晏琛这样快便知道自己今天去了哪里,反正自己的行踪皇帝陛下一向清楚得很。
“去见了一个熟人。”阿璀去摸他桌案上似乎才拿出来用的一块新墨。
“哪里的熟人?”晏琛又问。
阿璀狐疑看他,觉得他这问题大约是故意的,她可不相信他不知道自己去见了谁。
果然看到阿璀看着自己一副“你但可直说,莫要拐弯抹角”的眼神,晏琛有些尴尬一笑,丢开笔去:“你先前你让你身边那个鲁源来向我禀放春楼与康宁侯府事时,提到那个人?”
“嗯,就是他。”阿璀点头,将手里的墨往鼻尖凑了凑,去闻墨香。
一边又道:“先前崔兄长也查了那个人,那人背景没有什么问题,但我觉得这个人本身大概有些秘密。我先前知道他最近搬去了招远坊的那处废弃的青龙寺,所以今日特地过去,便是佯装偶遇,想见到他,从他口中再套出些消息来的。”
“哦?问到了什么没有?”晏琛看她。
“没有。”阿璀将那方墨丢回桌上,闻了闻手指,指上也沾了些墨气,她道,“不过这一趟,虽没从公玉淳那边问出更多消息,但反而确定了这人心思诚挚,并非暗藏心思的歹人。也是我先前疑虑过盛,才会觉得藏了秘密的人或许会别有心思。公玉淳那样的人,便是别有心思,也该不会是什么坏心思。”
晏琛微笑看她,便问:“一个左不过见了两三面的人,你如何就能这般断定?”
“观心而已。”阿璀故弄玄虚。
晏琛自然不信她口中的观心之术,若人心都能被观而察之,那这世上那么多晦暗又何处藏去?
阿璀一瞧晏琛满脸不信之色,噗嗤笑出声来:“确实是与阿兄玩笑的呢。”
而她这话,却让晏琛想起另一件关于怀阙先生的传言:“不过据说怀阙先生通相面之术,不知真假?”
“可真可假。”阿璀丢下这四个字,在晏琛无奈不解的神色中,又开口解释:“其实不过是观其行,察其言,辨其神,说到底不过是将目光落于细微之处,发现旁人所忽视的地方,并以此做出判断分析罢了。但人终究只是人,哪里真的能只凭一面,便可断对方来历心思,贵贱安危,吉凶祸福?”
“对于阿兄所问公玉淳,我也只能说,以我的观察,他之言行神色皆无首尾,反而坦荡真诚,故而我觉得他不该是个怀有恶意的人。”
“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无从去辩了。”晏琛失笑,“不过你既然相信自己的判断,那我也没什么好提醒你的。不过出门在外头,小心些总没什么坏处的。”
阿璀点头,知道阿兄不过是担心自己在外,遇人不察,而置于危险之中。
因膳食还未送来,晏琛也不看文书了,兄妹二人便索性说些闲话。
但只闲聊了几句之后,晏琛却觉得阿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又问她是否还有什么事情。
阿璀伏到案上,虽感慨她家阿兄的细致体贴,但这事情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确实有件事情,但又不知道该怎么与阿兄说。”
“这有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便是这会儿不想说,那什么时候想说都可以来与我说。”晏琛笑起来,伸手撸了撸她伏在案上的脑袋,又将她鬓边翘起的一撮毛别到耳后去。
阿璀想了想,坐直身体,目光在桌案上扫了扫。
然后指指方才她把玩之后放下的那方墨,问晏琛:“阿兄这方墨是从哪里来的?阿兄知道它是什么墨么?”
“内府局送来的,就是寻常用的墨,也没什么特别的。”晏琛一向对用墨并不挑,不管什么墨只要能用便好,所以内府局送来后他也没留意看,只当是寻常用墨。
但当下听阿璀专门提到这个,他也有些疑惑,遂将墨拿起来看了两眼,才发现是方再合墨。
再合墨是取名墨四家使之断碎,再和胶成之。
这般看来,确实耗费人工。
“阿兄的这方墨,似乎只是寻常的再合墨。再合墨费工倒也罢了,但这墨里头不光合四家之墨,在合墨的时候又杂数种名贵香料。故而这墨,墨气淡,而香浓,手触之则生香。”
“阿兄一向黜奢崇俭,往日吃穿用度都是寻常。但即便
如此,亦有许多顾及不到的地方。”阿璀指指他手里的那方墨,继续道,“比如这墨,阿兄只当寻常墨在用,甚至都未曾留意过。但它若在外购得,最便宜大约也得要一两金,而这一两金够寻常百姓一家四口吃用一年。”
“我今日去招远坊看到了一处问心院,是一些无家可归亦没有田产的女子们凑到一处,相互支撑相互帮助,平素靠与人做些浆洗针线的活计才勉强活下去……”
晏琛默默看着她,静静听她讲下去。
他听到了她话里迫切,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悲悯。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诚挚而明朗,心思纯澈而怀家国百姓。
“我心中有些设想,但也只是设想,我不知道该不该提出来,更不知道该如何提出来……”
“该提!”晏琛斩钉截铁道,“你当为何治理一国需要那么多的人?因为我也只是个凡人。百姓孤苦是为帝王者之过,是为官者之过,我未曾想到,百官也未曾提到,既是你看到了,为何不提?!不光要提,我还要你以振聋发聩之言,打一打满朝朱衣腰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