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侯玄、和逌、夏侯惠三人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侍从任务罢了,没什么稀奇的。搜索本文首发: 奖励一把 jiangliyiba.com
陛下本就惯常问东问西的,只是发问,不会涉及什么仕途、圣眷这些东西。实事求是的回答就好,不必考虑许多。
但对于傅嘏、诸葛绪、陈本、庾峻、李熹这五名新任的散骑侍郎来说,却万万不敢大意。虽然这是在演武场上,但这可是君前问政,哪里敢不重视呢?
“佑明。”曹睿抬手指向了诸葛绪:“朕一个一个问吧,你先来说。若朝廷要裁撤鄢陵县之民屯,该如何做?”
诸葛绪欠身一礼,拱手道:“若臣来做此事,应将此事分三步来做:”
“首先应当清丈县内田亩,按照田之优劣划分数等,整合起来算一个总数出来。其次清查屯田民的数量,按老者、壮丁、妇人、孩童的类别进行统计。最后则是选用廉洁有能的官吏,将此事推行下去。”
诸葛绪说完之后,复又行礼站好。
曹睿看过诸葛绪的履历。此人籍贯为琅琊阳都,与吴国诸葛瑾、蜀汉诸葛亮算是同族。以辈分来论,诸葛瑾、诸葛亮二人算是他的族祖,差了两辈之多。
曹睿轻轻点头,而后看向另外几人:“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从大略上来说,你们几人可有不同的说辞吗?”
余下几人纷纷表示并无异议。
若从本质上说起来,分田一事属实简单。搞清楚有多少人、有多少田,分开不就好了?可做起来却远没有那么容易。
曹睿又指了指陈本:“休元,朕且问你,该如何丈量田地?”
陈本被这个话题问的有些懵住了,开口直接说道:“禀陛下,屯田官皆有土地在册,按册来行就是,如何要再丈量呢?”
“你们看,这就是问题了。”曹睿道:“若以休元之语来说,以屯田官的簿册为准就好。那么朕问你们,屯田官的簿册就一定准吗?他们如何就会秉公分派,而不会从中收受贿赂、或者徇私多分和少分?”
方才没有动作的夏侯玄,出言说道:“应以考课来论!”
“怎么考课?”曹睿又问。
夏侯玄道:“以甲县之官吏,核查乙县之田土。从各乡、各亭之中抽选土地,与乙县官吏所记之册核验。如有失误之处,则罚俸或罢官。”
曹睿微微点头:“你们看,事情就是这样越问越深,直到找出解决的法子来。”
“那么朕再问你们,若是在丈量之时,鄢陵县中那些非屯田民的百姓,觉得自己田少或者不足,请求同样分田,又该当如何?季和,你来说。”
李熹想了片刻,出言应道:“若是如此,当核实百姓因何少田。若少田之情属实,则臣以为应与屯田民同样分田。”
问题越来越有趣了,曹睿笑道:“百姓说少田,你就要多分。那屯田民的田土不就少了吗?他们心中能愿吗?”
“这……”李熹有些被问住了,拱手致歉道:“臣,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兰石,你有何论?”
傅嘏想了一想,答道:“分田本为善政,一县之地若不能平均,则百姓恐有怨言。臣以为当将一县之地总括来论,若能分得之田少于百姓之田,当迁民至别县,或在县内继续开垦田地。”
曹睿没有继续再问下去,环视众人一圈,开口说道:
“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皆要从大处着眼、从小处着手,此事就当朕教你们的第一课吧。方才朕与你们问了一些,还有许多没问。”
“比如诸葛佑明方才所说的,”曹睿抬手指了指诸葛绪:“将田土按收成分得几种,又该如何去分?清点百姓要按户籍,那是不是要核查户籍?谁来丈量田土、谁去与百姓分说、又要派谁去核查?这些都是问题。”
曹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同时说道:“治国首要之事就是庙算,庙算落到实处就要治吏,治吏要以制度去催动才行。”
“今日朕给你们八人都各自派个任务好了。许昌周边的八个县,你们八人各自带着问题去寻访。上至县令、屯田都尉,下至亭长里长、寻常百姓和屯田众,该问的都要问。至于问些什么,朕就不与你们一一去说了。”
“哪八个县为好?”
和逌拱手说道:“禀陛下,离许昌最近的八个县为新汲、鄢陵、长社、颍阴、颖阳、繁昌、临颍,还可以加上陈郡的长乐。”
曹睿点头:“夏侯玄去长乐、和逌去新汲、夏侯惠去颍阳、傅嘏去繁昌、诸葛绪去鄢陵、陈本去长社、庾峻去颍阴、李熹去临颍。”
“总而言之,朕给你们十日的时间,让你们去做此事。十日过后,朕要看你们每个人的报告。知晓了么?”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八人闻言齐齐行礼。
曹睿点头:“明日一早便去吧,朕在许昌城中等着你们的答复。”
……
翌日清晨,八名散骑侍郎各自出宫,带上手令和官印信物,从许昌四门分别而出,朝着颍川郡和陈群的各县去了。
六百余里外的襄阳城中,赵俨与牛金二人,却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有些时候,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比发生在自己身上更让人焦急。
得益于隐蕃成功回归襄阳,孙权明知襄阳难攻,将主攻之处放在了城北逯式驻守的樊城。抛去吴军初来修筑公事、排水筑堰的几日,吴军正式攻樊城的时间,也已经有了十日之久。
樊城东西长而南北短,是以吴军分成东西两处、北面两处,共计四处攻城。随着城外攻城器械的进一步完善,逯式也渐渐有些顶不住了。
白日焚烟、晚上举火,逯式隔着一条一里多宽的汉水,日日在给襄阳示警,诉说着他心中的急迫之感。
不过赵俨、牛金二人也暂时无法援救,襄阳城下的诸葛瑾在城南、城东两侧,每日都在挖筑堑壕、修筑垒墙,摆明了要与襄阳兑子,将守军困在城中。
“赵公,且看那处,有些古怪。”
牛金与赵俨二人站在襄阳以北的城头上,隔着汉水向北眺望。汉水水面极为开阔,今日天气甚佳,能见度是吴军围攻这十余日以来最佳的一日,是以能看到许多江北情况。
赵俨上了年纪,虽然牛金给他指了方向,努力看了许久,却还是看不清楚。
叹了一声之后,赵俨说道:“叔才若能看清,与我直说了就是。”
“属下也叫不准,这才让赵公看的……”牛金迟疑了片刻,眼睛却越睁越大,嗓门也高了许多:“发石车!是发石车!”
虽说隔着一条汉水,吴军阵地更在江畔之北,但发石车大致的轮廓、以及抛石时的样子,牛金如何能不知晓?
赵俨方才还平静着的面孔,骤然冷了下来:“吴军怎么会有发石车?叔才,荆州和扬州军队对吴作战的历次战斗,枢密院都有战例总结颁发下来,其中可有提到过发石车吗?”
牛金神情笃定的摇头道:“属下虽不识得许多字来,可枢密院的每次战斗,属下都是与参军一同推演过的,哪里敢怠慢?属下敢打包票,从未见吴国用过发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