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渡见小哑巴朝着自己看了过来,兴奋的摇晃着师傅的手臂。
“师傅,你看,他听见我的话了!
他只是哑巴,他不聋!”
又转向旁边那个中年男人。
“大叔,你看,他不是聋子!
他能听见!
下注找谁?
我要买他赢!”
那中年人一脸惊讶,这小姑娘竟然要买一个必输的局,也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出来乱花钱。
不由得朝着陪同沈星渡的陈嬷嬷看过去。
意思是,你家小姐,要乱花钱了,你还不快拦着?
师傅带着沈星渡挤过人群,找到了下注的角斗场场主,由着沈星渡自己去和场主沟通。
“掌柜的,我要买这个小哑巴赢!”
那场主一脸横丝肉,满面油光,劈开大腿抖动着。
一身的肥肉像是镶嵌在椅子里似的,严丝合缝儿的。
他放下手里没归拢好的银票和银坷子。
上下打量着沈星渡和身后的老姑婆,眉头一皱,撇着大嘴岔子说:
“小姑娘,别捣乱!
上别处玩儿去!
待会儿这下面是要死人的,不是老婆子带小孩来玩的地方!
去去去,去别处玩去!
别影响我做生意。”
沈星渡见场主瞧不起她,盯着场主手里的银票瞧了半天。
直看得场主浑身不自在,才开了口,声音娇滴滴嗲嗲的说:
“我看你满桌子不过二百两不到。
这些人玩得,我玩不得?
有钱你不挣?
掌柜的是怕我赢了,你赔不起吗?
我听说这场已经一赔十六了。
这些人都买这小哑巴输,你坐庄能挣几个钱?
谁赔给谁?
我是来买小哑巴赢的!
我有钱!”
说着“我有钱”,沈星渡将怀里揣了一晚上的一千两的银票拍在了场主面前。
那气势不要太足。
都说钱能乱人心。
场主见了银票立刻改了嘴脸,换上笑嘻嘻的谄媚表情,从座位上站起来哈着腰。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大驾光临?
我们这儿的规矩得和您提前说在前头。
下注无悔,输了可不要哭鼻子,找家里大人来找我们场子。
若是那样,我们小本生意可接待不起。”
场主用眼去瞟沈星渡身后跟着的老姑婆。
眼珠子提溜乱转,生怕这老女人是这小姐的长辈,再把小姑娘掏出来的银票收回去。
“输了,我绝不反悔,也不哭鼻子。
倒是你,若是我赢了,你有这么多钱输给我吗?
你这满桌才不够二百两。”
场主咧开大嘴,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位小姐可别瞧不起人,我张九敢在这儿开场子,岂能让您给问住了?
来人啊!
将银子抬上来!
让这位小姐瞧瞧!
我张九爷开得起开不起这场子!
笑话!”
紧接着果然有几名大汉,抬了装银子的木头箱子来。
几个箱子一落地,那个自称张九爷的场主用脚将木箱盖子挑开。
里边银子闪闪反着白光。
周围众人都是吃饱喝足,茶余饭后来这里解个闷儿,看个刺激的。
自是没有人赌这么大。
这还是头一回见张九爷抬出来这么多的银子。
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来,无不唏嘘,议论。
“小姐,可看见了?
这些银子可够与你赌上一赌?”
沈星渡神态自若,快速扫了一眼几个大箱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大略够了的。
待会儿我赢了,场主你可不要哭鼻子!也不要反悔!”
沈星渡幼稚的话语,引得周围人发出一阵笑声。
张九爷脸上挂不住,立刻瞪大了眼珠子,拍着肥胖的胸口“咣咣”作响。
“小姐放心!
我张九爷敢在这开这场子,赢得起,就输得起!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了!
若是小姐赢了,我张九绝不反悔!
开场!”
铃声一响,场下两人身上的铁链被放开。
那大汉早就按捺不住冲了上去,弯曲胳膊肘向着地上破布一样的瘦弱少年狠命扑了过去。
地上原本破布一样的少年,突然从地上翻滚着逃到了墙边。
大汉一肘击碎地面,没有攻击到少年,自己反而伤得不轻。
怒气翻涌,立刻再次朝着少年扑了过来。
那少年踉踉跄跄爬起来,身影干枯而瘦弱。
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把人照得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活鬼。
浑身是血,分不清新伤旧伤,脸都被打到变了形,还坚持着站了起来。
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押小哑巴输。
见他又顽强地站了起来,场边静悄悄的,观众都压抑着心中惊讶看着他。
只有沈星渡,趴着围墙大喊:
“小哑巴!反击啊!不能输!活下去!”
沈星渡的童音带着嗲嗲的尾音,与周围肮脏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小哑巴水肿的眼睛里,冒着残忍的凶光。
在大汉朝着他扑过来的瞬间攀上大汉肩膀,骑在大汉的肩头,将拴在自己身上的铁链绕在大汉脖颈之上。
双手目眦欲裂地用力。
那大汉岂会坐以待毙,疯狂地甩动着,妄图将少年从身上摔下去。
少年却像蚀骨之蛆一般粘在大汉身上,如何甩也甩不脱。
大汉的眼珠子已经因缺氧凸出了眼眶。
大汉最后一拼,朝着少年的方向向后倒去。
企图利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将少年压死才好。
少年也的确被大汉压在了身下,但是他手里丝毫没有放松,仍紧紧地勒住大汉的脖颈。
直到大汉翻了白眼,躺在地上像一具尸体一样,那少年仍狠命地勒着手里的铁链。
“我赢了!
师傅我赢了!
小哑巴自由了!”
沈星渡高兴地拉着师傅的袖子跳起来。
周围经过死寂般的安静,也爆发出响彻全场的欢呼声。
尽管大多数人都赔了这一局,却被这瘦弱少年坚韧的求生欲而感染。
“场主!
给钱!”
张九爷已经算好了这一千万的银票他要拿去买翠芳楼的花魁。
万万没有想到,这该死的哑巴还能再赢一局。
竟然真的让他亏了这么多!
却因为在场人多是熟客,顾着自己的声誉不好真的当场反悔。
咬着牙狠狠地说:“不知小姐家在何处?宿在哪里?这么多银子,我命人给小姐送上门去可好?”
“不必,掌柜的给我银票就行。
张九爷这么大的买卖,还能没有一万六千两的银票在身上吗?”
沈星渡笑嘻嘻的对张九爷挑了挑眉毛,俏皮又气人。
张九势必不能当着众人说自己没有银票,从肮脏油腻的怀里掏出来十六张银票,拍在了桌上。
沈星渡才不怕他掉脸子,反正她挣了钱,允许赔钱的人不高兴。
她正一张一张数得高兴,几个人将死透的大汉和半死的小哑巴从坑里抬了出来。
张九的手下小声在张九耳边问了句什么,只见张九眉头一拧,随口道:“晦气!两个都扔到河里去!”
沈星渡立刻抬起眼眸,大声质问:
“你要把谁扔到河里去?
那小哑巴不是赢了十局吗?
你们这儿的规矩,赢了十局是要放他自由的!”
张九输了大钱,憋着一肚子气,见这小姐拿了钱不走,还在他的地盘上管东管西。
更加没了好语气。
“我说,这位小姐。
这场子里的人,都是我花钱买来的奴隶。
是生是死与小姐没关系。
赢了十局放他自由有何用?
你瞧瞧他伤成这个样子,还能活吗?
我今天在他身上输了这么多钱,不可能花钱给他治病。
与其放着等死,臭了我的地方,扔到河里才是给他个痛快,怎么不算自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