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伽 作品

第179章 王小姐的婚事2

大婚那日,王小姐数次给她使眼色,她也假装看不到,只前后殷勤服侍着。按铁妈妈说的规矩,王小姐和卓琅拜堂的地方是在忠义堂——那里是众土匪头子议事的地方。

 

当下,忠义堂内满挂红绸,敲敲打打好不热闹。端坐在上首的,大概就是牛峰寨的大当家牛大,偏下手坐着肥大严肃的马婆子,她的地位竟高到如此。

 

卓琅在堂外亲自以弓箭射轿门,在众人起哄中上前去迎出了自己的新娘。王小姐半指一步,一步一步,往忠义堂里走。走到后来,卓琅大约等不及了,一把把王小姐抱起来,三两步就走到了正中央。

 

牛大是个方方正正的块头男,满脸横肉,眼细如针。此刻他作为牛峰寨的当家人来接受新人的跪拜,乐得哈哈直笑,新人还没有敬酒,他就已经自顾喝了好几碗。

 

主婚的是牛峰寨的军师牛三爷。虽然都姓牛,可牛三爷和牛大完全不同,他是个极细瘦的老头,动物毛皮穿在他身上,把他压得头和肩距离老远!

 

他叔侄俩唯一相似的就是眼睛。任凭牛三爷笑起来时嘴角扯到耳朵,那双眼睛也没有什么变化,细细地伏在皱纹里头,不仔细看也挑不出来。

 

热热闹闹的忠义堂里,唯有阿珩笑不出来。

 

这不是喜堂,这是张大嘴吃人的口腔,地上不是红底的地毯,是迫不及待的舌头。

 

好容易拜堂结束,有个小厮端上了一锅子白肉来。牛大笑呵呵说:“咱们牛峰寨,自来就是这个传统,有了喜事,都要分酱肉吃。今天的酱肉因为卓兄弟的红事而更显好味!虽然我是大当家,但卓兄弟的喜事,还得请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来分才好。若说这个,我奶母定然在首位,必定是由她来分!”

 

这些时日,阿珩也零零星星打听清楚,原来这马婆婆能在女人们之中有这么高的地位,一是因为她是牛大的奶母,二是她也伺候过老寨主,故而牛大尊敬他。

 

那马婆子也不谦虚,站起身来抽出刀刃,尖细的指甲牵着那肉,少时割下两片来拎到小碟子里。

 

阿珩看得直犯恶心。

 

铁妈妈就请二位新人过去,跪着迎接这两片“德高望重”的肉片。

 

盖头下看不见王小姐的表情,可卓琅确实脸上有三分勉强。铁妈妈笑道:“以后,马婆婆就是咱们共同的母亲啦,二位新人请敬茶吧!”

 

大庭广众下,卓琅只得喊了一声:“马妈妈,请喝茶吧!”

 

马婆子脸上颇有得意,接过茶碗去,只是吹茶叶却并不喝,吹一会,还要给卓琅说道理:“你哥哥操持牛峰寨不容易,你做弟弟的自然要多帮衬。你们兄弟二人和睦,我自然也宽心。想当年你落难到这里来,你哥哥是如何待你?——望你成亲后更加稳重,千万不要辜负了老寨主和你哥哥的信任。”

 

卓琅点头认了,那马婆子才笑着喝了一口。

 

王小姐也奉茶上去,那马婆子也是吹,一边吹一边斜着眼睛瞧王小姐——这盖头盖着也看不到,不知道她瞧什么呢。瞧到后来,她居然仰着脖子去和牛大说话:

 

“咱们家的媳妇,自来就不好做。你弟弟如今娶亲,媳妇就要扛起担子来,再不能和小时候一样任性。想你母亲当年,是怎么侍奉婆婆,又是怎么生下你们兄弟几个,如今也唯有我知道罢了——嗳。”

 

——说罢,喝了一口茶,从那胖虎的手指上取下一个黑亮的戒指来:“这戒指,还是头先我刚嫁进来时,和你哥哥的母亲一人一个。你哥哥的媳妇我都没舍得给她,如今,传给你吧!”

 

铁妈妈就上前去,把这黑亮的戒指套在王小姐的如水葱根儿的手指上。

 

若说这场喜事有没有给阿珩带来帮助,也是有的——去出恭的时候,厨娘丁妈在厕所里抓到了她,低声说:“我在这里两年了还没能摸出门路来,这个卓琅不简单。你别轻举妄动,只要收集更多关于卓琅的信息就行。”

 

阿珩说:“他们把我拴在王小姐身边,我的手脚完全不能施展。”

 

丁妈说:“不用施展,沉下心来,卧底是细水长流的事儿,所以你千万别着急。”

 

阿珩把王小姐的巾子从腰上接下来:“这是王小姐给我的,你瞧瞧有没有用?”

 

丁妈草草看了一眼,用手划拉了半日:“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我又觉得哪里不对。你且别声张,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完全可以相信的,你必须坚守你自己的定位。”

 

二人说定,阿珩便沉下心来。

 

洞房设在西院,阿珩听铁妈妈的话,守在新房外面打着呵欠等他们睡觉。一阵子王小姐命阿珩去烧水,阿珩留了个心眼,点了火就爬上梁去听墙根,没曾想里头却传出了低低的吵架声。

 

“那个马婆子,借着那几口奶的功劳,已经疯魔了!”说着,叮当一声,大概是王小姐把戒指扔掉了。

 

“她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你又何必和她置气!”

 

“半截身子入土?我看她一整个骑在我的脖子上呢!”

 

“别生气,你还怀着孕!”

 

“我恨不得她明天死了呢!明天我还要去给她敬茶,拿她当我的婆婆。好你个卓琅,你自己的母亲都没喝上茶,居然对一个土匪窝里头的下贱奴才磕头奉茶,你也忍得住!”王小姐又哭了。

 

卓琅叹息:“若不是她手里藏着半份月离的宝藏图,我还忍她做什么?现在寨子里早不像从前那样干净,谁都盯着这里。你且再忍几分,我自有道理。”

 

“你尽是做梦吧!”

 

......

 

阿珩听到这里,已是逐渐再听不到,大约他们去了卧榻。窜下房梁,阿珩速速提水过去,恭敬准备了毛巾香球子,请新人洗漱。

 

那卓琅说:“你今日也累了,下去休息,不必守夜了。”

 

阿珩点点头,只得回自己卧房去盘算了一夜:“从规模、人口、地理位置来看,王家堡都不算出彩。可是,事情偏偏都发生在王家堡。”

 

“梁安骏兄弟是因王家堡事发而落网,虽说已查明是官匪勾结,杀人毁迹,可也太巧了,他们只杀了族长王查礼一家。”

 

“王查礼的女儿王心薇早年被牛峰寨带走,躲过了被害。王心薇的情人卓琅比王心薇更早到牛峰寨,且按他的话来听,这么多年他在牛峰寨的目标之一,是寻找一份月离的宝藏图。”

 

“到底卓琅是有意投靠,还是无意被救且先不提,牛峰寨一个土匪窝,怎么会和月离有联系呢?”

 

想来想去想不透,似乎从月离到王家堡再到牛峰寨,少了一个什么东西串起来。

 

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