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伽 作品

第180章 马婆婆

次日王小姐不免要以媳妇的礼仪去拜马婆婆。王小姐铁着脸,已是十分不耐烦,全靠铁妈妈从中缓和,才把这一早上的礼数尽完。

马婆婆吩咐:“媳妇啊,咱们牛峰寨的规矩可多,不比你们王家堡——你且问问铁娘子,我们寨里的女人是如何被立规矩的。别的不说,铁娘子她婆婆烂了下半身,都是她伺候屎尿,好好发送。我是个宽人,也知道你有些小姐脾气,这些活儿都不用你干,但只一件——你得听话。”

都怪牛大,在婚礼上给马婆婆提了身份,否则一个奴婢能猖狂到这个地步?——王小姐自然脸上不满,也没吭声。

那马婆婆絮絮叨叨说了些历史,无外乎是给王小姐洗脑,叫她从此做个寨子里的标准媳妇。

王小姐听着听烦了,张口便道:“我累了,您老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说罢,一扭脸就出门去了。

铁妈妈急忙追出来:“好我的二奶奶!马婆婆在大当家面前,都受一个磕头哩!您就是再不满意,也得给大当家面子,也不能给二爷不好做啊!她无外乎是教些礼仪,听听也没坏处。”

王小姐冷笑一声:“奴才怎么能来教主子礼仪呢?她只懂如何伺候人屎尿屁,如何往人嘴里塞奶,这等本事我可学不会。”

那马婆婆听了这话,越过门槛就往外走,大胖的身子利索得和风一样:“我打死你这个小娼妇!”

二人又哭又闹,惹来了牛大和卓二,两个男人一个护着妈,一个护着妻,彼此也是相对无言。

铁妈妈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锅里吃饭,总不免筷子碰勺子。昨夜二奶奶一定是没睡好,今天就有点没精神,偏偏今儿的安排有点多。”

“怪我?”王小姐哭泣,“我怀着身孕,又是跪又是站,足足折磨了两个时辰了。我知道马婆婆是寨子里的老人儿,可我不免说句不敬重的话来——就是当家太太醒过来,也不见得这么折磨媳妇!”

马婆婆的拐棍立起来去指着王小姐:“我若不把你调教好,你就只管妖妖袅袅地在这里充当什么贵家小姐,真把自己当根葱——这里是牛峰寨,不是什么王家堡!”

王小姐立即跟上:“你还知道这里是牛峰寨,你姓什么?你原来老公姓什么?在寨里排行多少?大当家尊敬你日常喝过几口奶,你就把婆婆的谱儿拿出来整治我?你别怪我说出好听的——当时老当家不行了,要把寨主之位传给大当家,是哪个偏疼了二少爷,怂恿着二少爷来争权?”

牛大的手缓缓松开了马婆婆,脸色有些低沉。

马婆婆反驳:“你胡说!我没有偏疼谁的!”又对牛大说,“大爷,您不能听一个妖精的话呀,她知道什么?你是你爹最倚重的,我最是清楚,我又怎么会挑唆二少爷呢?”

王小姐哭泣着,已是不能忍的地步:“你哪里是偏疼呢?你就是要惹大爷和二爷内斗,最好斗一个两败俱伤,你好拱火让你的老相好牛老三上位呢!你为什么这么防着我?还不是我曾撞见了你们的丑事!”

“你!你这个烂了嘴的娼妇!”马婆子站起来就要用拐杖去敲王小姐的嘴。卓琅一把打掉了这个拐杖。

“你不能信她!”马婆子说,“她信口胡诌,能有什么证据?”

王小姐说:“还等什么证据?你们不信就去她屋里搜,若是翻不出来好东西,我一条命——不,两条命抵给她就是了。”

闹到这份上,又是事关大当家奶母的大事,就不得不搜一搜。牛大坐在院子里,铁妈妈掀开门帘,当着牛大的面一件件搜起来。果不其然,翻出一个小箱子来,劈开锁子一看,里头数个金锭子,又是两簇头发绑在一起,并三件缠在一起的腰带子等物。

铁妈妈端出来时,马婆子立即就大怒,喊说“这些东西不是我的!”等语,只可惜谁都看出来那花白的头发硬如猪毛,是牛老三无疑。

一厢说着,那牛老三也被“请”来,瞧见这个阵仗,他倒是不慌:“我行得端做得正,这不知是谁来诬陷我的名誉。”

牛大没说话,倒是身旁的一个随从开口:“老三爷,别的不说,这裤腰带也能丢么?”

牛老三说:“且不说我和马氏有没有这回事,就是有又如何?哪条寨规说鳏寡不得再婚的么?”

“这么说,你承认了?”牛大问。

牛老三挺着胸脯:“我并不承认!我只知道这里有人诚心想坏我们牛家人的感情!统共咱家就剩下你我这最亲的叔侄,难道就因马氏炕上翻出我的腰带就治我的罪?治死了我,谁得了好处?”他那双细细的眼睛此刻睁开来,像两枚枯黄的柳叶。

这一句话,就定住了牛大的心神。

卓琅的怒火也上来:“三太爷说这话,已然把从前老寨主不放在眼里了。我和大哥结拜,是老寨主亲自主持,虽不是牛家人,但也是寨中人。今日事,原不是为了治死谁,只是问个清白,三太爷有事说事,何必一张嘴就阴阳人呢?”

牛老三道:“说什么?你们做了局叫我来钻,我说不是我的,你们信么?”

王小姐上前加一把火:“休说别的,寨子里的金锭子都是重新炼制的,刻着年份呢。你瞧那些旧的,老寨主活着的时候年份的还有呢!马婆婆再劳苦功高也不能得了金锭子吧?三太爷不把我们夫妻当做寨里人,自己又何曾把自己当做寨里人?我其实不怨恨马婆婆调理我,我只怨恨你们不把我们当一家人,却当贼一般地整治。”

她又朝着牛大款款跪下,哭得发狠:“我从前实在不敢把实话说出来,怕伤害了老寨主的名声,又怕害了大爷和三太爷的叔侄情分。可如今马婆婆已被您尊为母亲般的人物,她却还一味不肯停手,给您脸上抹黑,挑拨大爷和卓二爷的感情。大爷细想想,到底是谁要算计,是谁要闹?”

牛大的心就摇摆起来,他盯着马氏:“你敢对着我爹的牌位发誓,你对他没有过不忠吗?”

马氏啊哟哟喊了一声,就开始哭:“我是被这小娼妇陷害了!我为牛家操劳一生,连个孩子都没有,如今折在这小娼妇手里了!”

“好。”牛大说,“按寨里规矩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