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叠的海潮前,云且扶着大剑正对着太阳光影发呆。
姜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都和老族长说好了,今天大家都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搬。我们正好留了几艘突拇族的船在这里,今天再造两艘出来,应该够用,不过就需要你帮忙了。”
她笑着绕到云且前面,却陡然看见他红了的眼眶。
不想被姜蕖发现自己哭过,云且连忙转过头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这里的风太大了,吹得眼睛疼。”
姜蕖眨眨眼,上前轻轻掰过他的手:“没关系,男孩子也可以哭。”
“什么?”云且红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姜蕖。
姜蕖点点头:“我阿父说的,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想哭的时候就可以哭。偷偷告诉你,上次我阿兄被喜欢的女孩子拒绝之后,他躲在被子里哭了三天呢!”
云且忍不住笑了一下子:“你跟我说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这有什么。”姜蕖笑道,“人伤心难过的时候就应该哭,这叫顺应自然规律。更何况哭又代表不了什么,哭完了,才能重新有精神做事不是吗?”
“没人这样跟我说过。”云且道,“尤其是当奴隶的那些年,哭的越多挨的鞭子也就越多。”
“那种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姜蕖不敢去想云且之前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鞭悬于顶的日子里他还能长成如此干干净净的模样,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站在她面前,这背后到底牺牲了多少。
她忍不住抚上他脸庞,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潮湿的眼角。
“阿烟,谢谢你。”云且侧过脸回应着他的抚摸。
不过就当他要伸手去握姜蕖的手时,老族长突然从旁边走了过来。
姜蕖慌忙将手缩回。
“恩人呐。”老族长拄着拐杖一步一晃,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一样。
“恩人,咱们这岛上也没什么好东西,我和大家伙商量了,反正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今晚上就把不能带走的食物全都拿出来,以便能让两位好好饱餐一顿!”老族长笑呵呵道,“晚上我们也会替二位办一场由多会,望二位恩人千万收下我们的谢意!”
“既如此,我们就不拒绝大家的好意了。”云且点头应道。
“好好好。”老族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由多会是什么?”姜蕖不解地问。
“是风岛族为了表达对英雄的敬意而专门举办的仪式。”云且道,“不过我也只是在身为奴隶的同族口中听说,并没有真正参与过,不……也许有过,但是说不定已经不记得了。”
“那这个仪式好玩吗?”姜蕖对没见过和没经历过的事情天生充满了好奇。
“听说大家会用金芒树汁混合彩色贝壳捣成的粉在脸上画出图案,然后晚上围在一起唱歌跳舞。”云且回忆道。
“在脸上画画?”姜蕖眼睛一亮,“听起来还蛮有趣的!”
“被画成大花脸也没关系?”云且好笑道。
姜蕖听了果然有些犹豫:“要不然就,我们两个互相给对方画,然后比谁画得好看!”
“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非常认真。”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想要小花猫,还是大狗熊?”
“喂,你敢在我脸上画大狗熊,我就给你画老乌龟!”
……
在姜蕖和云且的帮助下,风岛族不仅一天之内收拾完了迁移的物资,就连最难的船也造好了两条。
当然这中间姜蕖也没少用她的术法偷偷下功夫。
不然只这船恐怕再有三天也造不好。
傍晚时分,大家按照计划开始忙碌起由多会的举行。
老族长看着一点一点搭起来的篝火,激动得热泪盈眶,不停拿衣袖擦着脸上的老泪:“咱们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有举办过了。”
“族长别难过,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族民纷纷安慰他。
好像从他们决定离开这座岛的那一刻起,束缚他们几百年的枷锁终于断裂,此刻的他们仿佛寒冬积雪下焕然新生的种芽,重新拥有了向上生长的动力。
“二位恩人呢?”有人问道。
“哦,他们啊,拿了染料绘脸去了!”
“不用咱们帮他们画吗?”
“嗐,人家两个年轻人一起,咱们在这瞎掺和什么,一会儿不缺席就行了!”
“就是,咱们还是赶紧看看虾贝烤好没吧!”
不远的海滩一角,云且和姜蕖正面对面坐着,云且拿着用鱼皮裹成的笔,沾着碗里的颜料在姜蕖的脸上涂涂画画。
“你不要乱眨眼睛,小心弄疼了你。”云且刚要下去的鱼皮笔又拿不准地抬了起来。
姜蕖连忙闭紧双眼:“好好好,我不眨眼睛,你可不能把我画成丑八怪啊!”
“放心,我看大家都是这么画的。”云且信誓旦旦。
姜蕖眉毛一抖:“可我已经开始担心了。”
云且又下一笔,随后信心满满地向后仰身欣赏眼前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