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虚脱了。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陈聿为面前承认曾经怀孕这件事情，她曾经设想过无数个可能，当陈聿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震怒，是惊慌，还是沉默。
然而，都不是。
陈聿为比她想象中要淡定和冷静。
冷静到，让宋稚清以为他似乎是不在乎这件事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所以，孩子呢？”陈聿为双手轻放在腿上，平淡得开口。
宋稚清忽然想起来，他是不喜欢孩子的。
她在心底顺了一遍草稿，她曾经在内心深处早已打过无数次草稿。
“当时我怀孕两个多月，在大雨天被应溪设计联合你们陈家人赶了出去。当时雨很大，我心神不宁……”“重点。”
他平静，但是却有些不耐烦。
宋稚清此时的指甲都快嵌到肉里了。
“我从老宅的台阶上摔了下去。但是当时你们都回了客厅，没有人理睬我。我从台阶上爬起来走出老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腿上都是血。当时……我很害怕。”
说到这里，都是真的。
“我没功夫听你讲故事。”他永远就是这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宋稚清真的很想怼他，但是此时此刻她还是被心虚占据了上风。
“但是我一分钟都不想在陈家呆着了，于是我跑了。当时都忘记了肚子的疼痛，跑着跑着我晕倒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
“谁送你去的医院？”
“路人，好心帮我叫了救护车。”
“医院有档案。”意思是，别骗我。
宋稚清心底咯噔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这属于个人隐私，哪怕他有权势，也不至于真的轻易翻看医院的卷宗。
于是她心底更加有底气了一些。
“不用你提醒我。”宋稚清咬了咬下唇，“我醒来之后孩子就没了。”
宋稚清此时吓得眼眶又有些酸涩泛红，刚好迎合了此时的情景。
偌大的房间内，迎来了一阵沉默。
宋稚清的指甲都快要掐断了。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情绪有些烦躁得把玩着一旁的烟盒，从里面敲出了一根烟，又塞了回去。
曾经，宋稚清说过她最不喜欢烟味。
但是宋稚清知道，他肯定早就忘了。就算记得，也不可能因为她不抽这根烟。
大概是因为心情极度烦躁，所以在犹豫是否抽。
最终他还是扔掉了烟盒。
他抬头：“方旭，去查。”
“你不信？”
“你值得我信？”陈聿为的反问直击宋稚清内心深处。
也是，曾经她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得表白，说自己是真心想要嫁给他，真心喜欢他。
他也曾经动容得相信过她。
然而结婚一周后，她就要走了一笔钱。
并且，他亲耳听见，宋稚清对傅思夏说：她嫁给他，只求荣华富贵，不求半点真心。
这样的话如果是旁人告诉他，他或许不会信。
但是是他亲耳听见。
宋稚清和陈聿为不约而同得想到了这件事……
气氛忽而凝滞，方旭低声咳嗽了一声。
“咳……陈少，宋小姐说的是事实，当初她离开老宅的时候我刚好出去办事，在路上看到她倒在血水里，我着急走，所以让路人帮她报的警。”
宋稚清知道方旭是在帮她，因为她的确不记得方旭的车经过过。
但是方旭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是当天的确有外出。
宋稚清内心感激方旭，但是她不知道陈聿为是否会相信。
陈聿为把玩着打火机，一会儿明，一会儿灭。
良久，直到宋稚清都有些站不住了，他才开口。
“查。”
方旭略微深呼吸，心想，陈少这是铁了心。
不过……宋小姐应该不至于胆子这么大，真的生了个陈家的孩子然后偷偷藏起来吧？宋稚清有一种等待凌迟处死的感觉。
“你要
查就查，没其他事情我先回家了。”
宋稚清实在是没有办法消化掉这些事情，她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然而就当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的男人厉声开口：“我说了你可以走？”
“你是警察吗？还能扣下我不成？”宋稚清的脾气也上来了。
她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和我呆在一起。”陈聿为将打火机的火熄灭，看向宋稚清的眼神里明暗不清。
“你说什么？”宋稚清瞬间拧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走了，我怎么能保证你不是去通风报信？”陈聿为迷人的眼睛里，带着强势的压迫感。
“子虚乌有的事情，我怎么去通风报信？”宋稚清反问。
“是不是子虚乌有，一查就知道了。”
陈聿为瞥了一眼方旭：“还不去？”
方旭见惯了大场面，都差点被自家老板那有震慑力的样子给吓到了。
“这就去。”方旭立刻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内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宋稚清有些烦躁，眼眶也有些湿润。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快哭了。
陈聿为起身，走到了她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头还要多。
居高临下的气势，让宋稚清心跳加速。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以前没离婚的时候，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现在，只有害怕。
陈聿为松懒得单手抄在西裤口袋中，眼神落定在她白皙的脸上。
“我有权利知道，我是不是有个孩子。”宋稚清的心提了起来。
她故作镇定：“你当然有权利知道，所以你去查了不是吗？但是为什么要让我呆在这里？我想回家。”
“跟我呆在一起就这么让你不舒服？”
“是！”宋稚清的眼眶湿润了，“跟你呆在一起我觉得很压抑，很压迫。喝水，吃饭，甚至呼吸都累。我曾经想在你面前做好一举一动，这样累的日子我过了十几年。结婚那四年更是变本加厉。所以我一分钟都不想跟你呆在一起。”
陈聿为忽然抬手， 单手捏住了宋稚清的脸庞。
她受到了惊吓，想要抬手推开他的时候，下一秒却见他用指腹轻拭去了她眼角掉下来的眼泪。
指腹上的薄茧触碰到她脸上细腻的皮肤，这种奇怪的触感让宋稚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之间鲜少有这样的肢体接触。
“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就祈祷方旭早点查出来。”
宋稚清咬了咬下唇：“我是自由的。你没资格束缚我。”
“如果现在走，我大可以给你父亲一笔钱，让他实话实说。”
“宋卫强为了钱什么谎话都能说！你别听他的！”
“那就留下，等消息。”
陈聿为松开了她，眼神中有强势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