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人惊慌的哭叫,消息长了翅膀般在小镇蔓延开来,不到两刻钟,安静的连阳镇便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让他们震惊中带着些许惶恐的消息。
不久前在连阳镇东头许家那个杂货铺子门口,出了一桩人命案,死的是连阳镇外那个占地极广的孙家别院的少主子孙继洲,吏部侍郎孙大人的幼子。
而凶犯之名也随着消息一并传开,正是连阳镇几乎无人不识的傻子孤女连慧。
人们震惊的是,那叫连慧的傻子孤女今年才十一岁,怎么可能杀得了比她大了四五岁的孙小公子。
而更让连阳镇众人莫名不安的是,那孙小公子不仅父亲是朝中高官,更有一同胞长姐嫁入了宫中,极得皇上宠爱,膝下有一儿子正是当今三皇子,皇帝登基后更被封了贵妃之位。
这位孙小公子死在他们这个小镇上,谁知道孙家会不会迁怒小镇上的其他人。
一时间,许家杂货铺门口围上了许多过来看热闹的人。
连阳本是个小村,本朝建朝后,万物待新,因着此地山清水秀、风景秀丽,便有不少富贵人家在此地置办了产业,更因此地靠近深山,朝廷在此圈建猎场,建造了皇家别院。
连阳村附近也渐渐热闹起来,尤其是各家别业建起来后,守护在此地的各府下人、佃农逐渐聚集,连阳镇应运而生。
渐渐地也有不少商户来到此落户,连阳镇更加热闹起来,为维护连阳镇秩序,保障时常过来别院小住的贵人们的安危,镇上有了唯一一家吃公饭的衙门,连阳镇捕房。
该捕房由刑部直辖,内设捕头一名,捕快二十余人,只负责日常巡视,捉拿不法之徒,并无审讯定罪之责。
得了消息的连阳镇捕头连运来,匆匆带着十来个捕快,满头大汗地赶到了许家杂货铺子门口。
拨开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镇民,连运来来到里面,入眼便见到孙家那位小公子仰倒在地上,左眼血肉模糊,后脑下一滩鲜血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两个小厮跪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嚎哭,镇上唯一的老大夫正在收拾药箱,不住地摇头叹气。
显然那位小公子已经死透了,连运来的心直往下沉。
连捕头是连阳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本是连阳附近的地头蛇,一朝吃上了官饭,俨然成了连阳镇的第一人。
可他自己也清楚,他这样的第一人,一旦走出连阳镇,尤其是在京城那些贵人面前,什么也不是。
连捕头心情沉了下来,孙家这位小公子的死,怕是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连运来悄悄吸了几口气,强行镇定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眼下需得做好善后。
他连忙对那些小厮道:“天气太热,你们赶紧将小公子搬到别院去,也该回去给孙侍郎报个信了。”
两小厮早已吓懵了,被连运来一提醒,纷纷回过神来。
一小厮哑声道:“别院怕是去不得了,老夫人在此地避暑,若是知道小公子遭了不测,恐怕要出事。”
连运来心里再次一咯噔,死了个小公子已经很麻烦了,若那位老夫人再出事,自己更难收场。
连运来忙叫了几个捕快帮忙,手脚利索地把那位孙小公子的尸体搬上马车,让他们赶紧将人带回京城去。
连运来也是老到,同时又叫来一孙继洲的小厮,让他赶紧去别院通知管事,孙小公子的死讯要不要告诉老夫人,还要等那位孙大人的示下。
小厮很快明白了事情的轻重,连忙往孙家别院赶去。
此时另一位小厮愤然道:“还有那个害死公子的小贱人,有劳连捕头去带过来,我们要一起带回京城去,好对老爷夫人有个交代。”
只要将凶犯带回去,便能转移主家的滔天怒火,他们几个或许能逃过一劫。
杀人缉凶,本就是捕房的本分,连运来自然点头允诺。
可凶犯让他们直接带回府里,这就不合章程了。
连运来回头看了下附近围观之人,这时候才有心情问起了第一句与这命案有关的话:“人真是连慧那丫头杀的?”
这事怎么这么蹊跷呢?那丫头虽说痴傻,却从不惹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动手
杀人的?她又哪来的本事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将孙小公子杀了?
围观之人听了他的问话,一个个眼神躲闪,却没人答话。
那位开口要带凶犯回去的小厮气道:“连捕头无需多问,我等亲眼所见,那小贱人把一条毒蛇扔到小公子身上,还用石头砸瞎了公子的眼睛,吓得我家公子摔倒在地,脑袋磕到地上的石墩才丢命的,连捕头还不快些去将那小贱人捉拿回来?”
这可真是......
什么时候杀个人这么容易了?
连运来又问周围的人:“那傻丫头人呢?”
这回有人回话了:“跑了。”
倒是没傻透,还知道闯祸了就跑。
连运来忙对那小厮道:“几位小哥先送公子回去,这天气太热了,耽搁不得。我这就命人去将那傻子找出来,稍后便送到京城刑部去。”
这案子显然不是他们这个小镇捕房能过问得了的。
小厮觉得有些道理,他们不能在这等下去了,天气确实太热了。
只要抓到了凶犯,送到京城什么地方无所谓,自家老爷总有办法出气的。
那么一个傻子,犯下这等人命案,还能跑到哪里去,小厮十分笃定,这位连捕头估计前后脚就能将那傻子送去京城。
小厮赶着马车正要离开,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嚎哭声,一个妇人尖锐地哭骂着:“那个该死的小贱人,我早就说了她命硬,不能留在身边的,那个死鬼总不松口。现在好了,她克死了自己的爹娘,现在又要来克死我们全家了。天杀的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转眼间,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就来到了众人之前,见到马车边几个陌生的小厮车夫,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贵人老爷,那小贱人和我们没有关系的,我恨不得她早些死了干净,贵人千万不要怪罪到我们头上啊。”
孙府小厮莫名其妙,不知这妇人究竟是什么人,不过大约猜出她口中的小贱人与他们自己口中的小贱人是同一个人。
连阳镇上众居民却不同,此时俱皆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