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女人？
杨默皱起了眉头：“怎么说？”
卓玛丽叹了口气：“无论是从宏观叙事的角度，还是从逻辑上来讲，你和干爹的推理都没问题，甚至放在绝大部分男性的角度，这种推论都没问题……但是，在另一些群体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杨默捏了捏眉心，轻轻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有些不懂。”
卓玛丽表情有些苦涩，也有些无奈，拿起啤酒罐跟杨默碰了一下：“其实说起来，这件事老弟你要负有很大的责任。”
杨默一愣：“我？”
卓玛丽擦了擦嘴角的液体，微微一点头：“没错……知道现在大华公司和德州城产公司最具份量的部门是那几个么？”
杨默笑了笑：“那自然是对大华的外综合一部、对外综合二部、业务三部、业务一部、负责中原油田产业升级帮扶的那三个新部门；以及德州城产公司的华东专项一部、专项二部，以及总经办。”
大华公司和德州城产公司现在的盘子异常大，但凡是业务部门，单个放出去都算得上是庞然大物，哪怕是大华公司的业务二部和德州城产公司的那几个业务部也是同样如此，只不过放在内部做横向比较的话，却又是不够格了，因此杨默说出来的，都是属于超级部门的级别。
卓玛丽点了点头：“可问题是，大华公司的对外综合一部，负责人是张主任；”
“业务三部的部长是李明；”
“负责中原油田产业升级帮扶的那三个部门，明面上的部长虽然都是从各单位调过来的，但实际上负责着最重要那几个化工项目的，要么是张俊，要么是我刻意安插进去的那几个人；”
“至于德州城产公司这边，华东专项一部的部长是由张波兼任；华东专项二部的部长是由市里面和战略委员的那些人联合推荐过来的；”
“至于德州城产的总经办，如今更是连个办公室主任都没有，所有工作由我全面负责……甚至德州城产一开始设立的那几个业务部门，以及华东专项项目五部、六部、七部、八部，如今所有的工作也需要向我汇报。”
“所以……”
“老弟你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么？”
看着卓玛丽欲言又止的表情，身为事后诸葛的杨默自然知道她是在暗示两家公司一大半的重权部门全都是由自己的嫡系掌控，而穆家和宋家的占比过轻了。
当下有些无奈：“可是，不是还有对外综合二部么？论及业务规模，它甚至还超过了对外综合一部，绝对是两家公司规模和权限最大的超级部门……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外综合二部的规模还会成倍的膨胀。”
“况且大华公司的总经办今年也到了该发力的时候……眼下dz市的产业承接工作已经结束了前期的谈判阶段，凭借着中日经促会，总经办那边甚至用不着等到年底，就又是一个超级部门。”
说到这，杨默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解：“难道这还不够么？”
卓玛丽见状，忍不住有些抚额：“老弟，看来你还没意识到问题在哪儿。”
无语地叹了口气后，卓玛丽的表情有些古怪：“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就说你媳妇管着的那个对外综合二部。”
“是，凭借着东北亚线，以及那个品牌出海计划，如今的对外综合二部绝对是大华公司的天字第一号部门，除了对外综合一部可以稍微比一比外，其余的部门，单个拎出来，从业务规模上都被甩的连尾灯都看不见。”
“可问题是，大华公司是央企，德州城产公司是事业单位，光比业务体量是没有多少意义可言的；所以，说对外综合一部的份量重……最重的地方在哪里？”
杨默瞧了一眼她：“那自然是外汇使用额度啊……不管是日元外汇还是美元外汇，创造额和使用指标最多的就是对外综合二部，而它们也有比较自主的外汇指标分配权。”
卓玛丽点了点头：“没错，按道理说是这样。”
“可问题是，穆家大妹子真的有太多的外汇指标分配权可言么？”
“张主任的对外综合一部一个劲的要外汇指标，那也就罢了……毕竟中亚跳板市场很重要，霍尔果斯保税仓的成立，也证明了西北这条线的价值，就算公司分配再多的外汇指标过去，那也是应该的。”
“分配外汇指标去支援墨西哥跳板市场的前期铺垫工作和收购工作，那也勉强可以接受……毕竟墨西哥跳板市场关系到德州地区农村基层产业升级和强村公司孵化计划的未来，这是你坚持了三年多的计划，身为妻子，穆家大妹子也应该全力支持。”
“有这两个外汇指标吞金巨兽在，对外综合一部的那些外汇使用指标就用的七七八八了……我们都知道，如今外汇使用指标是最有价值的硬通货，那么多指标被你挪了过去，穆家大妹子还怎么有足够的本钱去拓展自己的外部资源！？”
说到这，卓玛丽再度叹了口气：“好吧，夫妻本为一体，你有你的计划在，穆家大妹子暂时委屈一下也没什么；”
“可问题是，两家公司里有相当多的重权部门是近期才成立的……尤其是因为帮扶中原油田产业升级和转型的那三个部门，对于穆家来说更是意义重大；”
“可这些重权部门都没有穆家大妹子的份，要么就是让你的嫡系去管着，要么就是被你的兄弟和我们卓家的人暗地里把着命线……甚至华东专项的八个部门里，有五个要向我这个外人汇报工作。”
“你让穆家大妹子怎么想？”
杨默一脸地难以理解：“可是我跟雅儿事先做过沟通啊，而且我的原则是有多大本事吃多大饭……如果雅儿那边有符合我要求的人才，那我自然也不会吝于把他提拔上来，可问题是她那边也没有什么太合适的人才啊。”
卓玛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符合你要求的人才？”
“你以为高端人才是地里的大白菜啊，包括穆家在内，几乎所有从指挥部那边的家族，都没多少商业人才储备，你让穆家大妹子从哪里给你找符合要求的人去？”
“再说了，有多大本事吃多大饭？”
“宋文轩去年被你从晋级名单上划掉的事情你忘了？你觉得穆家大妹子真的信这个？”
杨默闻言，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当初不是有其它考虑么……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由于蔡正伟的事情，以及穆思远后来的表态，翁婿之间的关系大为缓和，因此自然不会跟以前似的有那么多顾虑……不过这也暴露出了杨默的一个大问题，掌控欲实在太强，危机感也实在是太强。
卓玛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都说了夫妻本为一体，站在女人的角度，你的东西总归要有我的一半才对……所以，你这种全吃全拿的做派，自然会让穆家大妹子有想法。”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明明对外综合二部的外汇使用额度已经被你霍霍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一点，最多只够穆家大妹子维系一下最起码的外部关系……可即便如此，你那位发小一张张的请款单打上来，你还是硬压着穆家大妹子把那些外汇请款单批了。”
“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女性会怎么想么？”
听到土狗同学的名字，杨默皱起了眉头：“怎么想？”
卓玛丽幽怨地叹了口气：“会没有安全感……非常没有安全感，一种你们男人无法理解的安全感！”
“好死不死的是，你马上又要升了，升了之后会不会被借调，乃至于会不会留在德州，都是个大大的未知数。”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是女人，你会怎么想？”
杨默双手一摊：“很遗憾，我是男的。”
卓玛丽见状，也不卖关子：“我说了，夫妻本为一体，任何一个女人，都会顺利成章地把自己丈夫的财产和资源视作是自己的东西；”
“所以察觉到自己面对着夫妻感情和丈夫事业上的双重危机后，以穆家大妹子的性格，最佳的选择就是把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这样的话，最起码这些东西还是属于这个家的。”
“当然，如果你们之间夫妻感情依旧如故，那这些东西自然属于你和穆家大妹子的这个小家；”
“但如果你们之间的感情出现了危机，那么这些东西自然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穆家的东西。”
“可有些东西不能明说，也不能明着要……毕竟老弟你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强势，万一张了口惹怒了你，本就深具危机感的穆家大妹子自然也会害怕你们之前的夫妻感情出问题。”
“既然不能明着要的话，那怎么办呢？”
说到这，卓玛丽自嘲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自然最有性价比的做法，就是把我这个外人踢出局！”
“毕竟我这个外人，手里的权利实在是太大了，偏偏又是个没什么资源可言的破落户，空有权利，却没有足够的控制力。”
“一旦把我踢出去，以穆家……不，应该说以穆家大妹子当下的影响力和资源水平，一旦接替了我的位置，很容易就能安插进足够的人手进来，稍稍巩固之后，便是谁也抢不走的阵地。”
“你我都很清楚，这是很顺利成章的事情……你缺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身为你的妻子，穆家大妹子绝对是接替我的第一人选。”
“而凭借着身份的天然优势和法理性，即便是她安插再多人到德州城产公司那边，无人可用你除了支持她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万一你到时候调走，相信我，凭借着你妻子的身份，即便到时候有新的龙争虎斗，那些人心有顾忌之下，也绝对抢不走太多的蛋糕。”
“相信我，穆家大妹子绝对有这等手段！”
说完，卓玛丽歪着头看向杨默：“瞧，经我这么一说，这里面的逻辑是不是很好厘清？”
杨默眼角抽了抽。
神tmd安全感！
意思是昨天忽然想要孩子了，也是为了这该死的安全感？
我杨某人就这么令人信不过么？
想到此处，杨默盯着眼前地水蜜桃：“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卓玛丽无奈地摊了摊手：“只是推测而已，你让我怎么给你说？”
有些哀怨地笑了笑，卓玛丽看着杨默：“再说了，说了又能如何……你们毕竟是夫妻？”
杨默皱起了眉头：“所以，当初你提出辞职，不仅仅只是试探，也是真的存了这心思？”
结合前后，杨默很容易就想通了一些事。
卓玛丽点了点头，神情楚楚：“没办法，你们毕竟是夫妻嘛！”
杨默眉心写出了一个川字：“那你后来……？”
他问的是卓玛丽主动投怀送抱的事情，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为了寻求庇佑而不得已为之罢了，但你真的厘清了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却又发现这事没那么简单了。
卓玛丽闻言，噗嗤一笑，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将那副令人血脉偾张的霸道身材展露无疑，见到杨默的眼神不自觉地有些闪躲，这才笑眯眯地杵着下巴：“老弟，其实我觉得穆家大妹子的危机感有些来的反应过度了……至少在我看来，老弟你对自己的女人，还是很宽容的。”
这话似乎有些答非所问，但实际上什么都回答了。
杨默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后，还是有些不解：“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认了赵老做干爹后，还要回来？”
他问的不仅仅只是回来继续帮他这件事，同时也是问对方这段时间的反常行为。
卓玛丽笑吟吟地看着他，然后毫不介意将身子往前凑了凑：“老弟，姐姐我有没有说过一句话？”
杨默一愣：“什么话？”
卓玛丽笑了起来，脸上却没有太多的魅惑风情，反倒是带上了一丝认真：“我记得我说过，姐姐我好像不是很讨厌你呢，尤其是你不惜代价也要对韦红军下死手的时候……虽然我知道这并不是完全为了姐姐我。”
“但是……”
“谁在乎呢？”
“哪个女人不希望能遇上一个肯为自己冲冠一怒的男人？”
似乎很喜欢看杨默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卓玛丽又捏起一块豆干往杨默嘴边送去：“最关键的是，姐姐我发现，老弟你虽然很厉害，但是完全不懂得女人的想法和逻辑呢……不仅仅是你，包括张主任、李明、张俊、张波，他们都存在着类似的问题。”
“这可不行。”
“要知道，大华公司可是央企呢，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公司里有将近一半的职工都是女性呢……至于德州城产公司那边，女性更多。”
“而且这些女性有很多都是中层干部，而且还是核心岗位的中层干部，有的甚至做到了副部长和部长。”
“外面威风凛凛，内部却满是隐患却不成。”
说到这，卓玛丽露出一抹混杂着魅惑的狡黠：“所以，老弟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把姐姐我收了，然后让姐姐我死心塌地帮你管好内部这一摊子事？”
没想到自己竟然掉着个地面临着后世那些不得不把财务收成小三的小老板类似的境遇，杨默忍不住牙疼了起来。
因为这种事翻车的企业，在后世不知凡几，因此被卓玛丽一提醒，杨默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男女职工比例，以及同工同筹的问题上，如今央企，尤其是非一线生产类央企，远要比后世执行的严格，甚至到了视其为红线的程度。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好相与的。
只不过很可惜，所有人都高估了大华公司在杨默心中的份量了。
不动声色地扫了扫某人刻意炫耀的本钱后，杨默叹了口气：“在回答你之前，我希望卓姐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卓玛丽一愣，眼神却有些拉丝起来：“老弟你这人呐，一点也不痛快。”
“放心吧，姐姐我这些年洁身自好着呢，没去找男人，也没有跟谁不清不楚的……你脑袋上绿不了的！”
杨默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卓玛丽表情略有些不自然：“那你是想问，跟了你之后，如何跟穆家大妹子自处？”
这种事有些复杂，不仅仅只是涉及到私人方面，还真的不好摆在明面上来说。
杨默笑了笑：“我打算等过完节后，就要推行集团改制，到时候大家全凭本事吃饭，这种事情我也不想多问。”
集团改制？
卓玛丽一惊，她自然知道集团改制意味着什么。
当下深深看了杨默一眼：“那老弟你想问姐姐什么？”
杨默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她：“卓姐，从大华公司成立之初，咱俩就算认识了，这前前后后两年多，我干了什么，你也尽数看在眼里，甚至有不少事就是你直接在中间操持的。”
微微顿了顿，杨默的目光有些遥远：“所以，我想问你的是……你觉得我做这些事，图的是什么？”
图的是什么？
听到这种问题，卓玛丽眼神有些古怪。
这还用问？
你今天的实力和地位已经足以说明了所有。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如果答案真的只是那么简单的话，杨默直接把自己扛到宾馆往床上一扔就可以，犯不着出这种送分题。
所以……
这个男人图的是什么呢？
苦苦冥思之下，卓玛丽的眼神也幽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