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

chapter.39

类居然先后因为我的事私下和那两个人约谈过。

时隔这么久得知他和道明寺大打出手的原因,我的心情说不出的覆杂。

无论是承诺过我的劝thyme取消红牌,还是“我来跟talay沟通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每一个类对我做出过的承诺,他真的有在认真践行。

尽管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也一直在履行自己的诺言,以沈默而坚定的姿态。

类学长或许比我想象的勇敢。

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在我心里,他一直处在那种随时可以后退的位置——这是我先入为主的观念。因而我才不断劝说他要更勇敢一下。

然而事实上,或许类学长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缺乏勇气。我一直把他这样的想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我还不够信任他。

所谓的游刃有馀,所谓的游离於人群外,也许有一部分来源於我的想象。

在我还没有看清真相的时候,就已经先把他放到了后退的位置上。明明事情还没有发生,却不断想象着对方退却的可能。

这样的我,是否也有些武断呢?

我心跳如鼓。几乎是立刻做了一个决定。

“我打电话给类求证一下。”我对围观的他们三个说。

美作学长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西门点了点头。道明寺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流露出默许的姿态。

电话却迟迟没有接通,只有杂乱的电子音不绝於耳。

“打不通。”我低头看了下手机,皱了皱眉。

f3轮流试了一遍,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无法接听。

我终於察觉到被自己一直忽视的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给他发消息,他有回覆过吗?”我问他们。

美作摇头,遗憾地宣告类从没回过消息的事实。

西门思忖片刻后说:“我们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回我们。不管是静决定去法国的那段日子,还是他赶去法国之后……都以为是他心情不好,或者忙起来没时间才这样。”

我无奈道:“谁会连续一周多都不回朋友消息啊?”

这下子三个人都齐刷刷擡头,那种莫名的目光看得我的心“咯噔”一下。

美作笑了一声:“很遗憾,类就是这种人。”

西门:“如果是类的话,好像不是不能够理解。”

道明寺歪着头撇了撇嘴,没说话,但显然深以为然。

我:……

看来对类学长有误解的人,不止我一个呢。

午后的英德校园人少了很多,只有偶尔才传来几句低声交谈的声音。此外就是挂在墙上的tv声,主持人的腔调正统而又动听,只是缺乏了某些感情。

我思维有些迟滞,注意力跟着机械的播报声不知飘向了何方。

道明寺低头摆弄着手机,眉头拧在一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西门忽然说:“说起来,类好像一直对你格外在意呢。”

他眼神里透露出玩味的笑意,好像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后知后觉一样。

“阿寺说类一直喜欢杉菜,还是挺可信的。”

“可信度在哪里啊……”

两人的讨论中,忽然插进道明寺不耐烦的嗓音:

“什么叫‘还挺可信的’,类亲口跟我说的,我管你们信不信啊。”

这些家夥,因为话是从他嘴里覆述的,所以就怀疑可信度吗?道明寺对此十分不满意,语气也很冲。

美作和西门同时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美作才开口:“没办法,‘我喜欢某某’这种句式从类嘴里说出来也太惊奇了。”

“就是。”

就在这一刹那,我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响起什么。

灵感仿佛流星一样留下一串尾巴,飞速地从我头顶掠过。

我一下子激动起来,坐直了抓住美作学长的胳膊,“你再说一遍?”

他们都被我吓了一跳。

“干什么那么激动?”

“怎么了?”

我拍了拍美作的手臂,说:“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美作看了看他们两人,又再对上我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眼神,尽管莫名其妙,还是顶着三个人的凝视说:“我说,没办法,‘我喜欢某某’……”

就是这个!

仿佛跨越了遥远的时空,我的耳畔再次响起熟悉的一句声音。

听到那句话之后,我陡然意识到,自己错过的东西可能真的很多。

突然出现的干花,舞会上大声呼唤我名字的类,和我一起共舞的类,雨中伫立的类,站在我家门口的类……无数个他们缀连在一起,形成一条再清晰不过的线索。

原来类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我真的忘记了和他跳舞的事情。

因为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被我遗忘的,类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在共舞之后。

在我们度过了短暂的,独属於我们两人的静止时光之后。

在场景崩塌之前。

类对我说的那句话是:

“你一定要记得——”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忽然哑口无言。喉咙酸涩得仿佛灌进了整颗柠檬。

类说“我喜欢”这种句式并不算惊奇,也不能算破天荒头一遭,因为我早已从他口中听过。

他是那样沈默内敛,吝啬将爱宣之於口的人。

而我却听到了他的真心话。

只可惜我忘了。

大脑里仿佛有风暴卷起,我的思绪一下子极其紊乱。

被抹去的记忆到底有多少?

这点也我不能确认。

舞会上,类和我处於相对静止空间的时候,我们一切跳了舞,分别的时候类还赠送了我一朵朱丽叶塔。

不知为何,想到那朵干花,我心里也有些莫名情绪:类就这么喜欢朱丽叶塔玫瑰吗?

暂时摁下这份疑虑,我打算之后有机会再询问他。

舞会次日,我和类学长还在天台见过。当时的他分明应该呆在mira姐家里——这是我后面亲眼见到了的,但当时的类却跑来天台见我,还问起了我舞会的事情。

但在记忆里,这一段被“它”无情篡改,因而我只留下了我们通过话的印象。

后来的我则在静学姐家的屋檐下,见到了争执中的类和静。

其实那时异样已经很明显了:“它”屏蔽了雨帘中二人的对话。如果剧情是按照我所“看”的那样发生,那这样的对话有什么我不能听的理由?

答案呼之欲出:场景里的对话也脱离了“它”的控制,并不按照原样发生。

如果让我听到,则很容易再生枝节。索性直接将我屏蔽,这样“它”就能腾出手只对付类学长一个人,而不是既要修改类的情节,又要修改我的视角的情节。

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发凉。

情不自禁地去思索一个问题——类这样被“它”折磨多久了?

讯息无法向外传递,不能跟其他人透露这个世界的异样,来找我却屡次受阻,甚至发现我的记忆被直接抹去。

“没事,我就是做了一个梦。”类无力垂落的手还历历在目。

他的眼神孤寂而又无奈……那种充满悲鸣的无声的注视,当时的我怎么会没发现?

美作学长注意到一直走来走去的我,帮忙叫停:“小学妹,别这么焦虑,冷静点。”

我这才猛地顿住脚步。

刚刚我一直在不安地来回踱步,身边的人叫了我好几轮都没发现。

“抱歉,抱歉。”我说着,坐回沙发,大口灌了一杯凉水。

好让自己能冷静下来继续梳理。

然而,随着真相一点点揭露……我的心却愈加备受炙烤。

就在那天晚上,类甚至又来我家找我了。只是话还没说几句,立刻又被掐断。

当时的我不明白状况。

但此时此刻,我不会不知道类前来见我的理由。

盒子里的干花,雨夜送出的手链,每一样都代表了类无言的心意。

这是最无声的告白,也是最响亮的告白。

就在这时,电视中的采访主持人声音传来:

“是什么让你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对答的声音略显耳熟:“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

突然明显的电视音让我更加焦躁,对话的内容则更让我心烦意乱,我立马擡起头:“能不能把节目关……”

话未出口,我便看到了电子屏上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是那天机场出现的女孩。

我惊愕地微张着嘴。

西门学长玩笑似的说:“怎么?和电视较起劲来了?”

道明寺擡了擡眼,小声嘟囔:“脾气比我还差……”

我:……本就发痒的手愈发想打人。

眼下我没空理他,只是连忙招呼美作学长,用电脑检索一下名叫小水的女孩。

这一查令我大吃一惊。

我在机场无意撞到的女郎,竟然是如今纽约最出名的泰国设计师。

这次归国,也是在美发展多年后,第一次回国进行工作。没想到就刚好让我撞上了,还机缘巧合喝了她一杯咖啡。

缘分,真是玄之又玄。

采访的片段还在继续播放:

“他是学长……当时我只是初一的一只丑小鸭。”

“我做了很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看,也努力学习,为了让他注意到我……”

主持人问:“那他知道了吗?结局如何呢?”

屏幕上打扮精致的女孩神色有一瞬间停滞,像晃神了一样。

随后才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用一种说别人故事的语气说:“结局有点悲伤呢。”

我脑海里一瞬间想到机场那天她的样子。

彼时的我还在好奇:这样的女孩会因为什么事情出神,甚至到了撞到行人的地步。

谜底在这一刻得到了揭晓。

不知为何,我心里并不好过,立即走上去关了电视。

道明寺率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的?这样让别人也很不安。”

我火气蹭的一下冒了出来:“要是你以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发雷霆的时候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呢。”

美作连忙中止战争:“停——都别说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他看向我:“小学妹,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好吗?是我们的问题,我们对类的关心太少了。”

“如果说事情弄到现在这样有责任,那么我们每个人都缺少对类的关心。我们坐下来慢慢想办法,会有办法的,不要心急。”

对方的眼睛透露出认真明亮的光泽,有着极其强大的安抚人心的功效。

但我却不能顺着他的话安慰自己。

因为我明知道,我是最不该忽视类的那一个,也是最没有理由忽视类的那一个。

但我却在类还怀抱希望的时候,率先放弃了。

过往的片段在我脑海里辗转,一会儿是类的告白,一会儿是类被雨浇得浑身湿透的模样,一会儿又是我告诫他“要勇敢要坦诚”时他认真点点头的样子。

缺乏勇气的反而是我啊。

我什么时候成了胆怯的人?

想到这里,我猛然站了起来。

三个人又被我吓了一跳。

此时的我只觉得自己心率飞快,脑袋则一阵胀热,浑身都激动起来。

我一拍桌子,向世界宣告自己的豪言壮志:

“我要去法国!”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

美作怔了下,随后笑了起来。

西门:“我支持,这样再好不过了。”

既然类不能来见我,那我就去法国见他好了。

我要飞去法国弥补自己的失误,同时告诉类我的真实想法。

“它”越是要阻挡我,我越不会被眼前的阻碍所困扰。

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

思及此,我直接起身,恨不得现在就奔赴机场。

走了两步,我猛然停住了。

坐在那里的人纷纷露出不解的神色。

西门:?

道明寺一扬眉:“还没出发你就后悔了,这就是你对类的决心?”

连美作都欲言又止,轻声问:“怎么了……”

我突然冷静下来。

“我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