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chapter.22

我们是在我家门口分手的。最后分别的时候,我才想起正事来。

“对了,类……”

我犹豫着,不知道怎么措辞,“关於你说的工作的事……”

类一眼看出我的为难,思忖片刻后道:“要不要先试试?就当我请你去我家玩了。”

类说着偏了偏头,眼睛里流露出笑意:“要来吗?我想让你看看我的画。”

好像是个很难拒绝的理由。

我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从类嘴里说出来好像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表情自然极了,好像只是说“街灯下有只飞虫”那样的口气,我不免疑心自己敏感。

於是我点了点头。

还是到时候再向他说明我拒绝的理由吧。

类在我家破旧的铁门前目送我进去,直到我走进门前还能看到他站在那里的身影。修长挺直,与一派颓唐的背景格格不入。

我现在都能回忆起踏进屋时,少女的那种甜蜜的心情。不得不承认,谁没有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呢——和自己喜欢的人边走边聊,由他送你回家,最后在家门口分别。

然而仅仅是过了一天,形势就发生了大逆转。

我在当晚“看”到了舞会后的事情。

我“看”到了类是怎样因为静的离去患得患失,困苦不已,失魂落魄地在天台撕着自己的画,在颓废与失落中将它们折成纸飞机扔出。

我“看”到了他们争执的画面,看到我跪下求静不要离开,看到类因此第一次生气——为我触碰他的私事。

最后一幕是类从机场离开,我真的有一瞬间哑口无言。

我的天。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人是我。

gorya——在鼓励别人的爱情这方面,你也太积极了吧。

偏偏我鼓舞的,给与勇气的,叫其直面自己问题的对象,还是喜欢的人。

蟹啊。能不能不要这么伟大啊。

我撑在桌面上,努力扶住自己的脑袋。

但不得不承认,越是回想,越觉得这种傻事可能是我干得出来的。只是人在犯傻之后回过头来看,往往觉得自己更傻了。

“这也太让人沮丧了吧。”我抓挠着头发。

就在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

是类学长的消息。

ren:明天我去花店接你可以吗?

我扫了一眼,没有回覆,转而给kaning发了条消息问:人是可以抱有希望的吗?就算明知道前面的路是一片黑了。

几分钟的静默。

对面删了又写,写了又删,输入中的气泡时不时冒出来,看上去纠结一点都不比我少。

kaning: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你可以的。

kaning:前面会有希望的![power]

kaning:但是说实话,明知没希望了还要试吗?那得有多大的决心啊。

我没能得到力量,反而开始向水里沈了下去。

说真的,长痛不如短痛。

这场有关天边星的暗恋的梦,是不是该醒了?

我这样反问自己。

“啊啊啊不想了!”

我果断丢掉自己的杂念。

考虑到类可能还在等消息,最终我还是回覆了一个“好”。

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跟他说清楚吧。有关一切的。

类次日醒得很早。

许是昨天的原因,尽管心结没打开,他向来封存着大量情绪的心也轻盈了一瞬。不仅昨天没做噩梦,早上起来的时候也倍感轻松。

这大概是gorya的力量。类想。

他从来没有这么兴致勃勃,神采奕奕地期待一个人的到来。从一大早起,便开始自己动手整理房间,将各类水彩水粉画归整,把新到的朱丽叶塔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与此同时,还吩咐厨师长晚饭该做些什么,让一部分佣人提前下班——这样不会给对方太大压力。好叫这次到访更轻松愉快一些。

类感觉自己身体里有另一个他苏醒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和安宁。

难道真的是魔法吗?他思索。一句“不要害怕”也能带来这样的能量。

类开始庆幸自己吐露真言,杉菜说的不错,越是不说就会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心,因而向别人表达也是非常必要的。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非常重要的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他,花泽类,内心的声音其实并非“向别人表达是非常必要的”,他唯一想要表达,也唯一真挚坦诚过的对象其实只是杉菜。

因而,与其说“向别人表达非常必要”,对他而言不若说“向杉菜表达是非常必要的”。

这其中的差别非常之大,可惜此时的他并未意识到这点。

类只是怀揣着熠熠生辉的情绪,自顾自地离开家门去采买了。

坏消息是我尚在萌芽中的初恋惨遭现实扼杀。

好消息是talay回我消息了,在时隔几天之后。

我决定去医院见他。

这一次我要求在医院大厅见面,来来往往的病患及家属,医院工作人员,无处不在的监控——量talay也不敢做什么。

然而我在大厅徘徊许久,没先等来talay,反而等来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一张陌生又有点眼熟的女孩的脸,我陷入了沈思。

“你还记得我吗?”

我从她身旁擦身而过的时候,taliw一把拉住了我,她眼睛亮晶晶的,面对这种眼神你很难说出无情的话。

原本我没有着落的思绪落到她脸上,逐渐汇成了一个具体的印象。

我猛地回过神来。

她就是那天在医院不小心把咖啡泼到我身上的女孩。

“是你!”我对她印象很好,见到她也很惊喜。但说起加联系方式这回事,简直是浑然抛之脑后了。

“那天之后你一直没有联系我,我等你好久啊。”她说着,掏出手机,“现在能加你的line吗?”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很快又误以为她还在为那天的事困扰着,解释道:“没关系的,都说了是小事,不用太在意。”

她楞了下,歪了下头,小声说:“可是我真的很不好意思。至少让我把上衣的钱转给你吧,或者……你需要咖啡吗?我请你喝咖啡。”她的声音又雀跃起来。

提到咖啡,我又想到那天同她一起出现的冷淡青年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被吹冷几分。好像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厢情愿的感情,真的会有结果吗?

“真的不用,谢谢你。不要因为这个事情愧疚,那都是小事。”上衣什么的,洗了就好了。

taliw点了点头,踌躇片刻后看了看钟表时间。

快到中午了。

我有点惊讶,迟疑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是想补偿你……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她嗓音轻细,坚持要补偿我,这下我稍微有点暴躁了。

“真的没事,我不需要帮助——”

语气异常坚定,听到这话,taliw明显怔楞了,眼睛怔怔地眨了眨,透露出不解。

“可是你看上去很心烦的样子。”

她说。

我呆住了。

taliw从那个女孩一进门就注意到她了。

同初见时一脸昂扬情绪的她不同,这次的她神色依然四平八稳——但隐约压抑着什么,眉头都焦灼地微拧。

同她说话时taliw更加确定,她情绪低落,然而甚至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於是taliw谢绝了身边邀请她一起午饭共餐的同事,径直朝需要帮助的人走去。

我听到taliw的话后,脑袋被震得发懵。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给我带来的冲击简直是前所未有的。

然而我内心深处其实也在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正是因为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我才更觉得难受——我居然也在逃避自己的情绪。

大大咧咧地数落着类学长“要坦诚要勇敢”的我,实际上也有这样的逃避问题的时候。

这可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很明显吗?”我苦着脸。

“你完全藏不住事。”taliw直白道。

她指了指空旷大厅角落的座位,“要聊一聊吗?”

然后我们就坐下来聊一聊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时隔一周左右的咖啡风波还有这样一个后续——虽然我再三拒绝过,但最终还是喝上了taliw请的咖啡。

我告诉她后,她直接笑得眼睛都弯了,然后说:“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taliw是个很体贴温暖的女孩子,和她相处即使是沈默着也不会觉得尴尬。

我低下头抿了一口醇香的拿铁。

咖啡的气味冲淡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我的神智也略有回笼。

“所以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她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再三强调,“你明知一件事情没有结果,还会去做吗?”话一出口,我自己先有了答案,摇摇头,“不对,必须去做啊。”

不管怎么样,做的行为本身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taliw盯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自问自答,“你心里有答案。但只是因为这个在烦恼吧。有什么事能让你心情好点吗?”

我心头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名字。

明明见到类学长就会雀跃来着……这样的我,却因为他未必会回应我的感情而苦恼不已吗?

想到那种可能,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谢谢你,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握了握她的手,由衷地感到心情舒畅。

她满足地笑了笑。

“你在这家医院工作?”

taliw点点头,直言:“你还记得那天见到的那个男生吗?”

当然。我心里立马答。不过并非因为对方的出众容貌,而是那种待taliw的态度让人印象深刻,简直冷淡至极。

要是陌生人就算了,偏偏两个人看上去那么熟稔,或许还是在交往的关系。

不过这话我不能说出来,因而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我就是因为他,才选择当护士的。”

我睁大眼,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你……可是……”这下我顾不上那些虚假礼节了,“只是因为这样吗?你们是朋友?”

我晕乎乎的。被她投出的炸弹冲击得眩晕。

“他是我特别重要的人,从小就是。你可能觉得他看上去很冷漠的样子,其实不是那样的,我知道的,他内心其实很柔软。”taliw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欣然的笑意,“我从小就在追逐他,他好像一直在我前方一样。当然,我也不觉得挫败。反倒是他一直在我前方让我追随他,我得到了很大的力量。”

“是不是听上去很奇怪?小的时候我其实挺害羞的,也并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未来该往哪里走。我只是想跟着他的脚步走,要是能给对方带来力量就好了。”

这一通独白自然而又柔软,她清甜的嗓音絮絮地叙说,含着的情绪柔软得不可思议。

这样漫长的追随,充斥着独自付出的道路,我不能想象她是怎么走的。

但被她的情绪感染到,我的胸腔也充盈起勇气来。

不过我还是下意识问了句:“哪怕可能没有结果?”

taliw点了点头,“光是这样做,已经让我很幸福,很开心了。”

“所以,你也去做让你觉得开心和幸福的事吧。”

谢谢宝子们,啵啵啵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