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手腕的温度明明不高，我却意外地感知到灼人的体感。
类伸着手帕的手还尴尬地悬在我们之间，他也不气馁，只是将手帕放到我手心里，“先擦一擦吧。”
我仰起头。
私人泳池的粼粼波光折射到他的面容上，眼睛里仿佛也有柔软的水光在闪动，意外的深邃，是那种一见便会让人倾心的神色。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眼神，我很难从自己的梦里清醒。
很难放弃自己的情绪，去坦然祝福他获得真正的幸福。
“杉菜，那天我……”
类想说的话被闯进来的静打断了。
我看到静学姐朝我点点头，递给我一个安抚和鼓励的眼神，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哦，差点忘了，我还在场景里。
身后传来那三个女生刺耳又狼狈的尖叫，大片大片的水花扑腾，还有等着要说什么的类……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我抛在身后。
藤堂静房间的门更像一道连通异空间的神奇大门，关上的一刹那，便将那个为世俗所束的世界隔离开来。
我的内心得以再次宁静。
就在我走过桌台时，桌面上摆放的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想起来了，这就是我“看”到的，会在未来促使我跪下恳求静不要离开泰国的照片。也就是类的过去，和静的过去。
我下意识地想屈身凑近看一看，结果下一秒，就被急促的“吧嗒”一声惊醒。
原本才走到回廊的我已经清洗完，穿着浴袍和半干的头发坐在软凳上。
静学姐在房间里来回走，为我挑选衣物和鞋子。
我脑袋有点发懵。
觉得“它”的神经实在有些敏感。居然比我这个当事人还紧张。
“不好意思。”我再次张嘴说起了台词，“为什么你会帮我？”
静从堆叠的鞋盒里擡起头，“你叫gorya对吗？”
接下来的应该是“ren经常跟我提起你”。
说真的，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比方说像这种情况。连和你对话的人下一秒的台词是什么都知道了，生活还有什么新鲜感啊。
我甚至开始推算一会儿舞会正厅会发生什么……道明寺在我的示意下，怎么也不会出来推类学长了吧？
就在我思维有些发散之际，静学姐脱口而出的却是：
“从我见到类起，他就一直闷闷不乐。问了他好久也不肯说是怎么回事。”
“直到刚刚他才告诉我，他好像不小心惹了一个女孩子不开心。”
静忍不住低头笑了下，忍俊不禁。
“虽然没有告诉我是谁，不过……那个人应该是你吧？”
静含着笑意的目光里满是打趣。
方才的那一幕，她尽收眼底。显然，即便是在替我出气的时候，静学姐也分出了馀光看我。
我目瞪口呆。
这和剧本写的，好像有些不一样啊。
“等等……”
我猛然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静学姐的一番话在我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喜悦的烟花骤然绽开充盈心口后，一种更深的愧疚和不安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我的心滩。
随后便是更加旺盛的燃烧起来的情绪，急促的迫切的，需要我立刻去做些什么的焦急。
我得找类聊聊。
如果是因为我，类一直在闷闷不乐的话，那我错过的东西可能太多了。
我深知，类是那种心底有九分情绪，表露在面上的不会超过三分的那种人。而他眼下的情绪外溢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由晚上九点刚刚和他见面，相处不到三个小时的静学姐指出。想必内心的情绪流转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
仿佛猛然被什么点醒了，就连刚刚类看我的那个眼神都被赋予了额外多一重的意义。
“我让他很苦恼。”这个事实猛烈冲击着我。
想到这里，我刚刚点着的火愈发炽热地燃烧起来。
类学长……不是跟你说了要坦诚和勇敢吗？
我咬了咬牙。
完全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我气恼他，但更加气恼的是自己。
想到这里，我几乎马上想取回自己的衣服，好直奔楼下而去。
静只是低了一下头，便看到我站在那里，怒气冲冲的，好像下一秒就要上战场。
她嘴唇微张，露出诧然的神色。
“gorya……”
我转身迈步，还没来得及触碰到自己的衣服，电子音就遽然震响——
吧嗒吧嗒吧嗒
疾风暴雨般。
这下我被固定在座位上了，彻底失去走动自由。
这家夥，脾气好像越来越差了。
静恢覆了正常台词：“ren经常跟我提起你。”
话一出口，静的心头陡然掠过异样的感觉。
但她还是十指交织，笑容愉悦，好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认识他以来，他从没跟我提过别的女生。还是说，ren对你……”
不过我有让“它”脾气变得更差的办法。
想到这里，我掐准时机，状似无意道：“静学姐，类学长和你说什么了，关於我的？”
静倏地怔住了。
是啊，类什么时候和自己说过gorya的事了？
有关gorya的信息，难道不都是她自己从ig上看到的吗？
她骤然回过神来。
急促的“吧嗒”声再次响起。伴随着一连串消音的电子哔哔声。
我严重怀疑“它”在骂人。
没办法，谁让你自己非得回到初始版本的台词。
既然留下了漏洞，那就别怪我把窟窿捅得更大一点。
“ren刚刚一直在和我说你。”
“它”换了种更委婉，更挑不出错处的说法。
我也没再执着於无意义的刷新。
“ren很不开心吗？”我忽然问。
静学姐楞了楞，显然没有料到我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略一思忖，回答道：“没有吧。类大多数时间情绪都不太高。”
好吧，看来从静学姐这里，是得不到更多的答案了。
直到下楼，我的情绪还始终不能平静下来。
此刻的我可以说是内心百味杂陈。
时隔这么久，再次听到下楼时动听的bgm，我简直要发抖了。
物理上的时间明明只流逝了不到半月——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段时间来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到这里，心跳的速度开始砰砰加快。
响亮得不可思议，好像随时能从胸腔里跳出来。
终於，再次回到最初的起点。
我滑稽中带着可悲，悲伤中带着搞笑的命运——
一切的一切，都从这支被打断的舞开始。
我擡起下颚，再度穿越人群，寻找到了那身蓝色西装的身影。
这一次。
就这一次。
确定thyme老老实实地呆在一边，坚信着他不会再搞事的我，终於如愿站到类学长面前。
就这么一次，和我喜欢的人跳上一支舞。
我对自己说。
只要这次跳完，我就心甘情愿地服从命运的安排，把我的初恋埋到心间的沙滩之下。届时无论再发生什么，无论他再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不会再辗转反侧，思虑难安。
我再也不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动摇。届时我所有的爱意，都将带着无条件，无负面效果的能量前往我与心间月的身边。
就这么一次——
让我释然，这段可能终生难忘的初恋。
在密织的音乐与灯光里，我饱含希望与欢欣，再度擡起眼，同类学长对视。
说来奇怪。明明我和类还在关系的尴尬期，但在我们对视的一刹那，所有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薄冰都消融了。
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
“杉菜……”他嗓音很轻，目光略微偏移，好像有点不敢朝我看来一样。
转眼，类像是克制住了心中的赧意，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我。
“你真好看。”他如是说。
我耳畔一瞬间通红。
但还是故作镇定，认真点了两下头。
“谢谢。”我如是说道。
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现在，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类的目光有一瞬间扩散，混合着讶异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好吧，又被人抢先了。
类莫名其妙冒出这个念头。
但他还是伸出手，如同一个真正的绅士那样。
“我的荣幸。”类笑着低眉颔首。
尽管眼前发生的一切并非他想象的那样，但类还是在呼吸之间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好像只要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巨龙看守自己最珍贵的宝藏那样认真，她就真的有一瞬间完全属於他了。
不再是炽热耀眼的太阳，不再是被群星环绕的星系中唯一发光的恒星，而是在他身边的，只照耀他一个人的天体。
类看呀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甚至舍不得多眨眼。
仿佛多眨一次眼，眼前的人就会瞬间消失，成为他再也捉不到的奇迹。
幸好。
幸好眼下，她就在自己面前。
类的心口愈来愈烫，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女孩伸出来的手。
我抿紧嘴唇，充满希冀地伸出手去。
在手指即将触摸的那一瞬间——
一阵狂风迎面扑来，带着夜露的湿意，我被扑了满脸，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发现眼前是洁白的别墅，四周是绿色的篱笆，好像童话故事里公主的住宅。
绵延不绝的虫鸣蛙叫，我甚至还在冷风里维持着伸手的姿势。
我：……
谢谢，别墅很好看，冷风很好吹。
虽然场景崩坏是我造成的。
但也不至於直接把我移出房子外吧？
大噶放心，舞是会跳的，只是不在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