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灵 作品

第 5 章节

哀伤和悲痛,神色更是趋於淡然,只是悔不当初。

好好儿的,明知道去北静王府里并没有什么好事儿的,偏生又恐北静王府生分,故让三姐妹过去,竟惹出如此祸事。

北静王府原是为选侧妃而设斗才宴,自己一心期盼着二玉结姻,素知宝钗才貌绝伦,且又有青云之志,便做主也让她去,却不曾想到,她在斗才宴上艳冠群芳,不免为众矢之的,竟惹得几位官家小姐生恨,尤其是忠顺王府里的一位庶出郡主,不妨就有忠顺王府翻出了旧日薛蟠杀人案子,这也罢了,原是薛家的事情。

更让自己忧虑的,却是忠顺王府竟言宝玉通贼柳湘莲,那柳湘莲原是犯了极大的案子的,偏生临走前却又来给宝玉告辞,此时揭露出来,又将宝玉牵扯了进去,如今薛蟠与宝玉,俱被官府拿了去了。

王夫人泪如雨下:“我的宝玉!我的宝玉从小就是细皮嫩肉的,如何能吃得那样的苦头?老太太倒是想个主意啊!忠顺王府只是要一位才貌绝伦的侍妾,咱们府中便是个丫头子也比寒薄人家的小姐水秀,竟是送谁去才好?”

眼波如水,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黛玉一眼。

黛玉心细似发,不觉怔忡起来,心中颇有自危之感,不自禁地有些冷汗存在手心,花刺刺伤之处浸着汗水,竟隐隐生痛。

贾母脸上有些恼色,厉声道:“听你的意思,竟是想将我的玉儿送过去不成?在我跟前,趁早儿打消了这个念头!论起模样才气,每每你总是在我跟前夸赞宝丫头是拔尖儿的,如何这时候反想起我的玉儿来?”

黛玉闻言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夫人姐妹,他们贾府薛家得罪了忠顺王府,竟是要自己去换平安?

王夫人原是天真烂漫之人,喜怒不萦胸中,跪倒在地,泣道:“忠顺王府指明了要最拔尖儿的姑娘家,媳妇如何能违背?难不成,老太太竟要眼睁睁瞧着咱们家毁人亡么?只有大姑娘生得最好,人人赞叹,外面是人尽皆知的。况且忠顺王爷说了,一嫁过去便是侧王妃,是求不来的好造化,老太太还是为咱们家为宝玉想想罢!”

说完这个话,王夫人亦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贾母的神色,忙扯了薛姨妈一把,径自哭泣着回房。

这样好的门楣,原是该嫁个姑娘过去,好攀上忠顺王府的门槛,黛玉无父无母,又是贾府养了这么大,很该尽些心意!

黛玉不禁哭倒在贾母怀里,伤心欲绝。

贾母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而落,悲痛地道:“玉儿,你放心,外祖母绝不会让人作践你的!”

黛玉哭得越发伤心起来,梨花带雨,分外动人,抱着贾母呜咽道:“外祖母要为玉儿做主啊!”

贾母亦是老泪纵横,心中直叹气,宝玉是她的命根子,她如何能不理会?只是黛玉是她的亲骨肉,她又如何能将她送入忠顺王府那样的虎狼之窝?思前想后,竟是肝肠寸断。

鸳鸯想起黛玉素日为人,亦上前道:“老太太,好歹也该有个法子保全林姑娘啊!”

这样一个可人儿,素日里大家夥儿心疼都来不及了,如何能让贾府出事的责任担负在她稚弱的肩上?

贾母怔了怔,苦笑不已,如今这时候,得罪的可是忠顺王府,还能如何是好?

黛玉心中一紧,泪眼凝噎,难道外祖母竟也要自己去换回贾府和薛家的平安么?

难道,她竟果真如此命苦?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如今,却又要为贾府薛家埋没红颜一生?

一朵凄然微笑浮上唇畔,黛玉的声音飘若烟雾:“倘若外祖母也没法子,也是玉儿的命!”

双泪垂,红颜笑,凝结一个心酸百头结,无人顾。

第082回 胭脂泪,心亦灰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掊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於污淖陷渠沟。

浑浑噩噩走回潇湘馆,跌坐茜纱窗下,望着绿头鹦鹉,黛玉心中蓦地涌上那年的葬花吟来。

眼中噙着一点清泪,黛玉默不作声,回想贾母有一丝妥协的眼神,多年情分,今夕已尽。

那晶莹的泪珠中,竟莹然胭色,让人惊心动魄。

胭脂泪,情已碎,心亦灰。

窗外,隐隐有着婆子低语,言谈之间竟将她当做不知羞耻的狐媚子,晴雯已死,更何谈自己?

黛玉神色平静,脸上没有一丝羞愧之意,眸子依旧清灵如灵泉,那般清傲。

她清清白白活在世上,纵然人言可畏,然则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之事,她又有何惧?

那些人,连看到都没看到,却如此风言风语,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身后紫鹃和雪雁哭得哽咽难休,门外却是王夫人吩咐给黛玉做嫁衣的女工。

“林姑娘,”一个和蔼的婆子轻声叫着,语气中却没有恭维之意,“我们来给姑娘量身做嫁衣。”

紫鹃倒抽了一口凉气,王夫人的手脚可真是快,这边才有消息,那边就已经吩咐人来做嫁衣。

那粉红的绸缎,绣着桃花,原应分外淡雅的色泽,此时却是如血一般刺目!

“出去!”黛玉蓦然回首,语气冰冷得深入骨髓一般,让人在深秋中瑟瑟发抖,一双灵眸清澈见底,似水一般,可是清冷傲然,不容人侵犯。

她是林家的女儿,她虽是在贾府长大,可是贾府花掉的却是她的嫁妆,他们贪恋钱权,那么用自己的嫁妆钱还他们的养育之恩,也足以还得了他们。林家的女儿,木秀於林,然则却不能容忍任何外人的冒犯和欺侮!

她没有父亲的一身铮铮傲骨,可是她却有胭脂女儿的清清艳骨,透着历代以来的孤傲和高绝。

贾府薛家得罪权臣,那是他们家的事情,她不管。

最终,她亦不过落得一幅锦囊收艳骨罢了!

人生在世,可以没有权势,可以没有容身之地,可是,唯独不能没有的,却是那身为人的骨气和傲气!

“姑娘可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听从太太的意思。”婆子苦口婆心地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倘若贾府薛家败落了,他们这些奴才也无家可归了,用林姑娘一人,换四家平安,多划算啊!

黛玉缓缓起身,她原是江南水乡的女儿,身材高挑曼妙,轻柔婀娜,可是却有一种俯瞰的卓然贵气,让人不敢逼视,用一种极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婆子,灵秀的眸子中,尽是高傲之气:“不要让我说第二遭儿,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几个婆子也恼了,她们是王夫人房里的,素日里原就是忌恨黛玉不曾正眼瞧过她们,如今心中正自幸灾乐祸呢,也是不容拒绝地去抓黛玉的手臂,强行给她量身,嘴里道:“在这个家,太太的意思就是天!”

紫鹃气得眼里冒火,怒道:“你们这些婆子还没有上下尊卑?”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却见黛玉手中拿着一支白色簪子冷冷站立在一旁,眼里有着不屈的傲气。

几滴鲜血落在地上,婆子大声嚎叫了起来,紫鹃细看时,竟是黛玉手里的簪头闪着粼粼的寒光,滴着血珠,如胭脂一般,是从抓她的婆子手臂上划过的,又深又长的一道伤口,还要划破衣衫,可见黛玉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一变故连紫鹃和雪雁都吓呆了,何况那几个婆子?尤其是受伤的婆子,更是捧着手臂哀嚎不已。

黛玉轻轻一笑,仿似一朵不染纤尘的血芙蓉,绚丽夺目,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震落了那轻薄无依的花瓣。

潇湘馆如此形容,贾母房中又是一番天地。

贾母冷眼看着贾政贾赦,怒道:“你们如今翅膀硬了,竟然拿着我的心肝宝贝去做事?”

见贾母脸有狂怒之色,贾政自是骇然,跪倒道:“儿子万万不敢。”

“不敢?”贾母冷笑不已,怒目道:“既然不敢,竟然将我的玉儿送入忠顺王府,这也是你这位舅舅能做的么?”

贾政生性敦厚清正,只是有些迂腐罢了,况他素疼黛玉,不禁顿首泣道:“外甥女是老太太的心肝,亦是儿子的亲外甥女,也是贾府的骨血,岂能用她换得宝玉平安?儿子不敢有此妄想。”

贾母听了,缓和了些脸色,淡淡地道:“我自是知道你心里很疼玉儿,不敢有此想法,倘若你有此心,竟是狼心狗肺也不如了!只是,我也白告诉你一声,如今我还没死呢,玉儿的终身大事,还轮不到你们做主!”

想起宝玉入狱,贾政心里也疼得慌,可是他生性最终伦理道德,岂能用黛玉换得宝玉平安?反落了贾家的名声?

“外祖母,舅舅,你们不用着急。”声音如乐,缓缓流进。

贾母和贾政擡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