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决定一下,当得知只有四个多月的准备时间后,那么接下来最先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当然是,搬家“大帅,夫人去岁十月有孕,算算日子,产期将在七月,可大帅还推测那徐宋可能七月份再派使者,到时大帅又可能不在庐州,那徐宋使者岂不是将夫人堵在了庐州,我建议趁著夫人现在还未临产,提前搬家,以防不测。”李善长当即建议道。
鲁锦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来,“那就宜早不宜迟,这个月就搬,不过只能先让夫人搬过去,帅府还要在庐州留一阵子。”
“也可,那臣先让人在和州找找住处,派军士戒严起来。”
“不,不去和州。”
“嗯?那去哪?”李善长疑惑道。
“去巢县,和州紧邻江边,又是重要港口,搞不好会被元军攻打,那还不如留在庐州呢。”
鲁锦解释道,“巢县则不同,巢县地处庐州路腹心,南面又紧邻巢湖,在湖边置一船,西可通庐州,东可沿濡须水东出,直接渡江,交通方便,即便真的遇到危险,大不了直接上船,周围数县皆可去得。”
李善长想了想,还真是,要论藏身和找退路,还真没比巢县更合适的了,毕竟背靠一个几百里的大湖,往船上一躲,还真不容易找,于是便点头道,“那就巢县,住处可还要我来寻吗?”
“不用了,张温的妻子也有了身孕,他妻子秦氏就是巢县本地人,直接让这对姑嫂都去秦氏宅邸待产就是。”鲁锦当即决定道。
巢县秦氏和张温还有鲁锦,现在三家都有了姻亲关系,而且秦氏本来就是巢县大户,居住条件起码不会太差,说起来张芸绣还是秦氏的小姑子,毕竟姑嫂关系在这里,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秦氏还能亏待了她?“这样,也好,有秦氏照料夫人,想来出不了差错。”
李善长见鲁锦胸有成竹,便揭过了这篇,又提出了下一个重要问题。
“大帅,那咱们渡江之后,原庐州路的府县规划该如何管辖?是承袭前宋的路府州县,还是唐时的道府州县,还是直接承袭元制,仍设庐州路、安庆路等路?”
这的确是个重要问题,不过鲁锦早就对行政规划有了打算,因此毫不犹豫道。
“应该继往开来,今后行政划分,县以上,当设县、府、行省这三级,县以下要设镇和村,从下到上,应该是村、镇、县、府、行省这五级,再上面则归中央。
“元廷的基层乡村置社长,新朝的基层当设村长,但村里暂时不必设衙,镇为数村之集合,当在大村或交通要道所在之村设镇公所,镇长秩八品。”
李善长闻言皱了皱眉,鲁锦说的这种规划,可是和他预想的出入很大,于是他当即问道。
“大帅有必要在镇上设衙吗?诸县除了战时,平时也就做一些缉盗,审案,劝农,劝学,征粮,征丁之事,其余时间也无事可做,再置镇公所和镇长,只能徒增朝廷开支,还会产生前宋那样的冗员之害。”
鲁锦闻言站起身来,无奈道,“无事可做?那是儒家,不,那是黄老之学崇尚的无为而治,让百姓自行休养生息,但我可不是黄老,我是公输!
“我说句不好听的,什么叫无为而治?那不就是尸位素餐,混吃等死吗?什么都不干那我要这些知县何用?让他们占著朝廷的编制吃饭养膘吗?”
“那大帅打算让他们做什么?”李善长好奇道。
“要做的事情多了,首先是普及教育,所有百姓子弟必须入学读书,由朝廷设公学,不收束修,由朝廷给夫子发放俸禄,免费教导天下百姓,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现阶段要做起来很难,但应该打下底子,不说在各村都设学校吧,起码每个镇都应该设一所公学。”
李善长听完人都傻了,“全天下的百姓全都入学读书?还是朝廷给夫子发俸禄,不收束修,免费教书,这这这,这一年得花多少钱粮,而且有这么必要吗?让百姓学什么?”
“当然有必要,所谓基础教育者,便相当于蒙学,不说学成之后能参议朝政,起码要会读写文字,懂算术,会算账,还要初识天文地理,要的是百姓能听懂朝廷政令,以及培养合格的兵丁,若是不教这些,今后恐怕连合格的兵丁都征不到。”鲁锦解释道。
李善长一听原来基础教育就是蒙学,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若只是给百姓开蒙的话,那其实花不了太多钱,以前村镇里也有蒙学私塾,但那都是民办的,而且也不强制入学,想入学还得交束修,这就拦住了大部分的贫民子弟。
鲁锦想大兴蒙学,给天下百姓开蒙,这无可厚非,只是,还是觉得有些没必要,学习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人家不想学,你强拉到学堂里,也成不了天才啊。
“大帅若只是为了开办蒙学,其实这镇公所还是没必要设,知县一样可以管理,大不了在县里再设一个学官就是,而且这和征兵有甚关系,难道士卒不识字就当不得士卒了?”
鲁锦当即反驳道,“人要往前看,不能总在原地踏步,就拿这炮兵来说吧,算经不学会几何和三角函式,根本当不了合格的炮兵,而且这还只是最低阶的火炮,我现在就敢说,给我十年时间,我能让火炮射程提升到6里以上,二十年提升到12里,三十年提升到20里,五十年提升到40里,一百年提升到80里。
“射程数十里的火炮,先生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相当于你把炮架在隔壁的梁县,一炮打过来就能把帅府夷为平地,我们都要炸成飞灰,这样的火炮,不学无术之辈,谁能驾驭?谁能准确击中数十里外的目标?
“今后的战争,不再是比拼个人勇武的时代了,谁的国家精通算术的人才多,谁的国家工匠技艺更出色,能造出更好的火器,谁才能赢,个人勇武在火器的威力面前将一文不值,苦练二十年武艺,也敌不过垂髫之子手中的一把火铳,这才是我要推行基础教育的初衷,若是不大力推广算学,那将来就等著亡国吧。”李善长人都听麻了,不过跟著鲁锦这样一位主公,他也习惯了鲁锦时常口出惊人之语,毕竟他是真见过鲁锦身边的一些奇奇怪怪,堪比神鬼的东西,所以哪怕鲁锦说的很离谱,也由不得他不信。
“再有,除了办学之外,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预防瘟疫,先生知道天花吗?”
“当然知道,此恶疾也,一旦出现,传染甚广,染疫者药石无救,唯等死而已,因染疫者浑身生痘,故而又叫痘疹。”李善长点头说道。
“天花虽然难治,但是可以预防,前宋曾出过种人痘之法,受种者终生不会再染此恶疾,你可知道?”
“这,不曾了解。”李善长倒是实话实说,没有不懂装懂。
于是鲁锦又道,“前宋的人痘法还尚有缺陷,我公输家曾有一种牛痘法,采牛痘种于人身,亦可免疫天花,既然有此良法,为何不全民推广,以免国家再受瘟疫之害?“这种牛痘,需要天下百姓一个不落的全部接种疫苗,如此繁重的事物,先生觉得一个知县管得过来吗?
“除了办学,防疫,还有这蝗灾,蝗灾也是可以治理的,先生可知?”
“知道一些,臣看过大帅那部秘典的‘生物’一书。”李善长道。
这个他确实看过,当然并没有深入学习,只当作猎奇的去看,鲁锦的生物书里说,蝗虫是由蚂蚱变成的,还详细说了蝗虫的繁殖周期,为何每逢旱灾,就会伴随蝗灾出现,这并非天罚,而是纯粹的自然灾害,只要掌握它发生的原理和规律,那就是有办法治理的。
书里还说从蚂蚱聚集,到变成蝗虫遮天蔽日的飞行中间这一段,蝗虫还有一个过渡形态,名叫‘蝗蝻’,蝗蝻期的蝗虫就是大片聚集,但只会在地上蹦跶,它没有翅膀,不能长途飞行,因此这个时期的蝗蝻,是可以人工扑灭,或者采用生物防治,用鸡鸭来吃的。
但即便是不会飞的蝗蝻,想要治理,也需要一个统筹机制,首先是干旱的时候,发出蝗灾警告,然后由官府发动百姓,去四处巡逻,找到蝗蝻的聚集地,然后再发动百姓去扑杀还未起飞的蝗虫。
鲁锦将这个流程一说,如此繁重的工作,只靠一个县令,确实管不过来,再有就是鲁锦设立的内卫军制度,不管是内卫军,圣武军,还是禁卫军,都不是终身服役的世兵,这些兵都是要退役的,每年征新兵,退伍老兵,这都是一个繁杂的工作,你全指望县令来干这些事情,那不现实。
见鲁锦居然提出那么多的理由,李善长也只能无奈妥协。
“好吧,就按设镇公所和镇长一职,那为何还要设行省衙门,大帅可曾听闻过范孟之事?万一再出此类事情怎么办?而且设立行省,给予地方的权利过大,很容易形成割据,几乎有百害而无一利。
“唐宋虽在府县之上再设道、路,但道路并无行政之权,只有监察之权,一旦给予地方的权力过大,汉末郡守,唐末节度使便是前车之鉴啊,还请大帅三思。”
鲁锦闻言又是一阵无语,不过他也能理解,后世的省级行政区划,他是习以为常了的,但李善长没见过啊,元朝的行省和后世的又不一样,于是他只能解释道。
“我一条一条的给你说,首先说范孟,他那属于个例,范孟之所以造反,那是因为蒙元朝廷欺压汉人官吏,施行民族歧视政策,范孟如果能得到正常升迁,他会造反吗?所以这与设不设行省无关。
“第二,设定行省地方权力过大,容易割据,这确实有这种可能,但也只能说有利有弊,地方无权如何办事?“我举个例子,就拿开凿大都到杭州的运河来说,这条河长近两千里,所过涉及多少州府县,地方若无权力,如何统筹排程?总不能每次都从中央派大员下来。
“当然,权力过大确实又容易割据,所以应该想办法遏制地方权力,而不是因噎废食,将行省衙门一棒子打死。
“想要控制行省权力,避免割据,其实也简单,无非四策,首先是拆分,就拿元廷的陕西行省,中书省,河南江北行省,这三个省来说,面积实在太大了,完全可以拆分成六到八个,比如河北省,山西省,陕西省,山东省,淮海省,河南省,安徽省,南边的湖广也可以拆分成湖北和湖南,广西和广东。
“如此一来,全国划为十几二十个省,每个省辖数个府,府辖数县,县辖数镇,镇辖数村,层级分明,更方便管理,又不至于让每个省太大,尾大不掉。
“第二,为了防止割据,可以在划分行省的时候,从地理上把险要关隘划给邻省,我再举个例子,比如巴蜀,巴蜀地理封闭,四周都是大山,历史上已经割据数次,那么划分西南版图的时候,就可以把巴蜀的北部门户,汉中地区,划给陕西,巴蜀的东部门户重庆,也从四川划出去,这样巴蜀的两个大门都不在自己手里,他就算割据造反,朝廷也能轻易镇压。”
李善长听的连连点头,鲁锦提出的将元朝行省拆分成更小的省,再从地理上夺走各省的要害之地,划给邻省,的确是一个很高明的政策,顿时来了兴趣,于是追问道,“那三和四呢?”
“三是设直隶府,如果不按省府州县来看,纯粹以地理单元来看,那么可以将版图划成几个大块,比如太行山以东,燕山以南,泰山以北的这片区域,可以叫做华北平原。
“大都就是整个华北平原的政治,军事,文化,人口,财富中心,是华北重镇,像是这样的地方,完全可以划一个北平府,归中央直属,也就是直隶于中央的府,所以叫直隶府。
“普通知府是正四品,行省长官是正二品,那这个直隶府就可以是正三品,比行省低,比寻常的知府高,由朝廷选重臣坐镇,类似的直隶府还可以多设几个,比如长安府,镇守西北;重庆府,镇守巴蜀;广州府,镇守岭南;北平府,镇守华北;建康府,镇守江南。
“每个方向选一要地设为直隶府,全国有四五个即可镇守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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