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业务员被问得一脸懵,特别是业务经理脸色难看的很。
这厂里上上下下,带点职位的人都是钱涛让自已手下招聘来的。
说得直白些,经理级别的都是钱涛的人,和江哲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谁也不比谁厉害多少,江哲这么说话,多少有些惹到了业务经理。
“都不说话?!我问你们,这个表格谁做的?!”
江哲把文件夹重重摔在桌上,这个【再来一瓶】的活动可是他的心血。
不成功,便成仁。
本来这个营销手段就烧钱,烧的不是他的钱,可是钱老板的。
钱涛以前能一次次捧着他,不代表以后也能一次次继续用他。
不做出点成绩,可不只是滚蛋那么简单。
钱涛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心里有数。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众人低着头,互相用眼神交流。
江哲不是很好说话吗?今天怎么突然发飙。
这些活动都是按照江哲要求来的,怎么还能出错?
卖得好了,算姓江的头上。出了错,就赖在他们头上。
还挺会甩锅的,以前是练杂技的吧?
心里怎么骂的都有,但没有一个人吱声。
“说话啊!这个表格到底是谁做的?好,没人说是吧?那这个月扣工资!奖金全扣!”
江哲气得手抖,刚才还是春风得意,现在内心全是狂怒。
“江总,您也不说表格有什么问题,突然发这么大脾气,直接就是扣钱,这恐怕不合适吧?”
业务经理看着江哲,缓缓开口。
他三十几岁的人,比江哲大了不少,来厂子本来是要做副厂长的,但钱老板那边的意思是让他先熟练熟练业务。
说以后建分厂,直接去当厂长。
进厂才一个来月,他就发现厂里的问题,马屁精到处都是,江哲业务能力狗屁不是。
觉得自已是商业奇才,都他妈是抄的。
江哲没想到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业务经理,在会上跟自已对着干。
“不合适?还理由?是你们瞎,还是我瞎?再来一瓶,咱们第一批一共发了一万个中奖瓶盖,上面弄出来一万五千个?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业务经理眉头一皱,拿过表格一看,觉得不对劲。
【再来一瓶】的中奖瓶盖,的确就投放了一万个。
而且还有几千个还没投放到市场上,怎么可能现在市面上出现这么多?
“江总,这个可能算错了,昨天我们业务部所有人都在外面忙,这个是让苏秘书算的。”
“你们业务部的事,找什么苏秘书!这是算错的事吗?”一句话,让江哲火气更大。
他们不知道业务经理是怎么进的厂子,但苏秘书可是钱涛那边的人。
有些人能得罪,但有些人绝对得罪不起。
就算是苏秘书弄错的,江哲也得当没看见。
业务经理老脸一拉,这尼玛是故意偏袒苏秘书。
江哲也不看看自已几斤几两,就想染指钱老板的女人。
“江总,这肯定是算错了。这个我们承认,但您要是说,因为这点小事,就扣兄弟们的工资和奖金,这个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大家来工作,都是养家糊口,我们业务部不说是最辛苦的部门也差不多了。
不能让兄弟们寒心吧。”
论做人,江哲根本不是业务经理的对手。
在江哲这里,业务员眼睛都是窟窿,又瞎又聋。
而在业务经理这里,业务员是兄弟。
本来业务员一个个像个鸵鸟一样,恨不得把头埋在地缝里。
领导打架,可和他们没关系。
现在一听经理这么护着他们,再不说话都不是人了。
“经理,我们的单子肯定没问题,都自已对过账。我们没错,那就是算错了。”
“对对对,我们就是按照瓶盖给的,所有瓶盖也都回收,都在库房里。”
“是啊,我们一个个数的,江总,您不是说要拿瓶盖换货吗?我们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苏秘书算错了,也没事,就一个数据,要是因为这个扣我们钱,兄弟们可不干。”
现在“宏昌临海厂”业务员一共二十多人,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江哲一看事情不对劲,也没法继续深究,但就这么算了,自已面子往哪儿放。
更重要的是,以后更难管理。
还得用话敲打敲打这些人,不老实的那几个刺头,他都记着呢,还在他面前搞拉帮结派这一套。
都是他玩剩下的。
想到这里,江哲表情柔和不少,“这个到底是算错,还是你们的问题,这个再深究下去也没意义。工资奖金这个月就不扣你们的了,以后下不为例。”
恩威并施,才是管理的王道。
业务经理面色阴沉,“下不为例?江总,您这话说的好像这次还是我们的问题。
今天咱们还是把这件事情算明白比较好。小刘,你去咱们办公室拿一个计算器,咱们今天看看到底是谁的错?”
江哲脸色更是像锅底一样黑,这些人是给台阶不下,蹬鼻子上脸。
“行!既然大家这么喜欢算,那就算清楚。要是小苏秘书的错就扣他的奖金,要是你们的错就扣你们的奖金!”
苏秘书那边大不了他自已补。
现在钱涛给他一个月工资三百块,加上奖金,怎么也得有五百块。
苏秘书一个月几十块,这点钱他还是花得起的。
一时间,会议室内充满了火药味。
不一会,业务员拿着计算器从隔壁办公室跑过来。
经理拿着所有人单子,加了起来。
所有中奖瓶盖加在一起是15235个瓶盖,和文件上的丝毫不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经理嘀咕了两句,额头上微微冒着汗,急忙又加了一遍。
还是没错。
这怎么可能?
所有业务员都挤在经理后面看,这回可是堵上了他们的奖金和工资啊。
江哲的唇角浮出一抹得意,“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整个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众人垂着脑袋,江哲高高昂起头颅。
这就是胜利者和失败者之间的区别。
江哲还沉浸在胜利的感觉之中,完全忘了,中奖瓶盖多出来的问题。
*
造假“专家”赵四海的小破院内,手工压盖机,咔哒咔哒响个不停。
赵四海的半瞎老娘脸上也露出了笑,难得夸起儿子:
“四海,这才没得几天就挣了一千多块钱咯,从细娃儿时候起就觉得你这娃儿有出息!”
“妈,你前几天不还骂我呢吗?”
“啥子骂你哦?你妈我是在关心你,你晓得个铲铲。对咯,这个饮料厂不得再换兑奖点噻?”
赵四海笑笑,“妈,我上次就说,没有百乐,还有别的饮料厂。这个宏昌做多长时间活动,咱们就做多长时间瓶盖。能多赚点是点。”
“这哈就对头了噻。”
母子俩聊得正欢,想着怎么快速扩大“产业”,要做大做强,勇夺“造假业”第一时,大门再次被敲响。
“四海,大白天的哪个哦?不是说好了晚上才来进货嘛?”
四海老娘吓得把手里的活一扔,躲在了儿子身后。
这活是赚钱,但要是工商、公安来查,是要被抓走吃牢饭的。
她都是半瞎了,这辈子没享过福,好不容易老了算是见到点钱,日子刚要好起来。
她才不想被抓走。
“是啊,我都说好的,只要白天来敲门就不给货,而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造假生意的经验也是在不断积累的。
赵四海对这批货要求更多,一是绝对不卖生人,二是概不赊账,三就是必须按照他指定的时间进货。
母子俩躲在门后,没有吭声,可门外响声越来越大,还带着哭腔:
“哥,四海哥,海哥,我亲哥,求你开开门,兄弟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