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海和老娘躲在门侧的柱子后听了半天,听出来门外是万贵的声音。
“四海,这不是万贵吗?”
万贵平时跟赵四海混得跟铁哥们似的,赵四海带着万贵发财,批给他瓶盖薅“百乐”的羊毛。
“百乐”查出假瓶盖后,生意做不了。
万贵第一个蹦出来闹事,非要赵四海给他退钱。
还是赵四海老娘把人连骂带打赶出去的。
这小子又来?
赵四海老娘变了脸,泼辣劲一下上来,满院子找铁锹,非要揍万贵不可。
赵四海一把拉住老娘,“妈,咋听着万贵不像是来闹事的?是来要进货的?”
“进货?我们还卖得出货来给他嗦?想得美,做他的梦嘞!”
老太太跳着脚,要不是院墙太高,她都扔砖头过去,直接砸跑万贵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门外的万贵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拍门的声音更大了。
“四海哥,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四海哥,你就是我亲哥!”
这处小破院虽然偏僻,但也不是没有邻居,现在正好是下班的点。
赵四海已经听见有人骑着车经过了,要是再让万贵敲下去,有好心的邻居一会儿就得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次好不容易又找到了赚钱的门道,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被搅黄了。
“妈,我去开门不能让万贵这么喊了。”
“你个瓜娃子,给他开啥子门嘛?管他要做啥子,赶紧把他撵走。”
赵四海老娘不耐烦地挥挥手,手上的金戒指明晃晃的,亮瞎人的眼。
时间就是金钱,可别耽误她做瓶盖。
一个瓶盖最少挣一毛,她自已一个人一天能做四五百个,就是四五十块钱。
“知道了。”
赵四海点点头,刚打开门,还没等晚上赶走万贵。一下子闯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眼睛鼻涕横流,看着赵四海老娘哐哐磕头。
“婶子,我错了,上次我不应该来,都是我的不好。”
说着万贵又啪啪给了自已好几个耳光。
声音那叫一个清脆,吓得院子里树上的麻雀都飞走了。
“你这是干什么?”赵四海老娘虽然是个人精,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还以为万贵会为了进货软磨硬泡,好话说尽,谁能想到上来出大招。
“婶子,我上次干的就不叫人事,好几天都没睡着觉。今天过来给你们赔罪。”
万贵表情真诚,压根不提进货的事,句句都是赔罪。
现在就差一根藤条,表演一个现场版的“负荆请罪”了。
上次,万贵大闹一番,一毛好处没捞到,还差点挨揍。
回家后,看着手里兑换不出去的瓶盖儿,气得他好几天没睡着。
这些瓶盖儿也是他真金白银从赵四海手里买的,虽然前面挣了点儿不算赔,但越想越来气。
好几天都憋着一股劲儿,想什么方法弄一下赵四海。
结果,不知道赵四海家祖坟冒的什么青烟。
“百乐”的瓶盖做不成,“宏昌”饮料厂开始也开始搞【再来一瓶】的活动,而且能在小卖部随便换,根本没人管。
没跟赵四海闹掰的人,又进了一大批货,这次还不受数量限制,一次进三五百个都行。
每个人跟着干的人,这十来天都没少赚。
有个勤快的老周,蹬着三轮车去全城各个小卖店换瓶盖儿,一点能赚四十块,这才几天,都赚好几百了。
而且,他还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那个“宏昌”,人傻钱多,根本不管真假。
这要是能的一直薅羊毛,赚的可不是小钱。
万贵心里痒得不行,在家琢磨了两天,最终还是拉下了脸跑过来给赵四海娘俩赔不是。
脸面和钱,哪个更重要,她心里有数。
“你赶紧给我起来滚蛋!”赵四海因为上次的事憋着气,上去一脚把人踹倒在地。
万贵眼神一闪,心想赵四海还跟他来真的,但为了钱,这些他都能忍。
“哎呦哎呦,四海,你打吧,只要能让你消气就行。”
说着,万贵起身爬到了赵四海脚边,抱着对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起了两人的过往。
还好两人都是大老爷们,否则是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是小情侣闹分手,要死要活的呢。
老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像万贵这种没脸没皮,更让人生不起气。
赵四海没招,又踹了万贵一脚,“行了行了,你个狗东西,赶紧给我滚起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万贵见赵四海松了口,心里一乐,麻溜地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狗腿似的贴在对方身边,嬉皮笑脸道:“四海哥,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我能有什么事啊,我这不就是因为上次来赔礼道歉嘛。”
“那你道完歉了,可以滚了。”
赵四海表情还是冷着,但心里舒服不少,上牙还有碰到下牙的时候,何况是这种道上的兄弟。
“嘿嘿,四海哥,我亲哥,我还有点事,说完就走。”
万贵最后还是达到了自已的目的,说起上货的事。
虽然赵四海答应了下来,同意万贵进货,但这次倒是反了过来,别人不限量,只有万贵每天最多进一百个瓶盖,而且付现款。
“四海哥,你怎么这么对我?咱俩可是兄弟啊。”
万贵一听不高兴了,他又是下跪,又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为的就是多进些货,趁机会捞上一大笔。
“爱要不爱,不要拉倒。”
赵四海也不惯着万贵,反正他现在的货好卖地很。
万贵琢磨了一下,要是不上货,可能连这点钱也赚不到,只能点头,交了十块钱,拿走了一百个瓶盖。
刚回到家,万贵越想越憋屈,凭什么自已装了半天孙子,看人眼色,最后只能一天赚十块钱。
万贵有个姘头,三十来岁,男人一直在外地矿山工作,正是如狼如虎的年龄。今天她趁着天黑,来到万贵家,一进屋就看见万贵愁眉苦脸的。
“哎呦,今天怎么拉着脸,不愿意看见我来啊?”
万贵见来人,赶紧迎了上去,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摸来摸去的,“怎么能不愿意见你呢,看你说的。我啊,今天这事不顺利。”
姘头听完万贵说的话,用食指顶了一下万贵的脑门,“你个傻子,就这点小事啊,我还以为怎么了。他赵四海能做,你怎么不能做?”
一句典型梦中人。
这东西没技术含量,赵四海能做,他万贵一样能做。
当然,这几天,被点醒的“梦中人”不止有万贵一个人,全城的“瓶盖加工点”如雨后春笋,冒出来十几个。
赵四海的生意业绩下滑,小破院里又传来了四海“瞎眼”老娘的国骂,母子俩愁得不行。
同样犯愁的,还有江哲。
连着几天,他都没有搞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甚至怀疑到了业务部经理的头上,觉得业务部经理故意造假数据骗自已。
业务部经理知道自已被怀疑,打算撂挑子不干了,直接跑到了钱涛那里告状。
可到了钱涛的办公室才知道,人去了羊城,不在办公室。
江哲知道业务经理跑去告状,紧张地后背发凉,这次来临海,钱涛特意叮嘱过他,不许再闹出什么内部不和的事。
“小江,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有钱吗?”钱涛特意把江哲带到了自已在临海的住处。
是一处市中心的小院,闹市中的僻静之地,外面看跟普通的私房没什么区别,只是看着面积大些,不同的是两扇木门油漆刷地锃亮。
到了里面才让江哲第一次开了眼界,原来有钱人的生活是这样的。
小院里面别有洞天,光客厅就比他在老家的房子还大,里面摆着霓虹国最贵、最新型的彩电,还带遥控器的那种。
光一个彩电,好像就要上万块。
墙上挂着空调,那种东西,江哲只在电视上看见过,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江哲还来不及欣赏整个房间,就听见钱涛语气冰冷问他,陪着干笑了两声,回答道:
“钱老板,这个……我还不知道,没听您说过。”
“因为我学会要夹着尾巴做人。”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江哲想起钱涛的这句话,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妈的,还他妈的学会告状了?!看我不弄死你!”
嘴上这么骂,可江哲还真拿业务经理没办法。
下一秒,苏秘书放在他桌上的一份文件,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今天日再来一瓶兑奖瓶数:32103瓶】
好端端的一个活动,彻底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