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富察贵人扶着腰盈盈下拜,嗓音里掺“还请娘娘恕罪,今晨起身时忽觉天旋地转,吐得连胆汁都要呕出来了,不得已请了太医施针,这才耽搁了时辰。”她纤指轻抚胸口,眉间蹙着三分病容,却掩不住眼底七分得意。
宜修端坐上首,倒是没在意她这番话。她膝下已有三位阿哥,岂会在意这等浅薄伎俩?不过见她难受,倒生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本宫怀七阿哥和八阿哥时也这般,后来章太医配了安胎饮才好些,等会你回去后,本宫让章太医去给你看看。”
“说到不适,”甄嬛忽然轻摇团扇开口,“妹妹宫里可有熏香?”
见富察贵人茫然点头,她继续蹙眉道:“这可了不得。有些香料与孕妇相冲,轻则恶心呕吐,重则……”话到此处戛然而止,绢帕掩唇的模样活似不忍再说。
“竟有这等事?”富察贵人霎时花容失色,护着肚子努力回忆。
宜修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虽不知甄嬛打的什么算盘,却乐得推波助澜:“既然事关皇嗣,不如姐妹们一同去延禧宫看看。”
众人纷纷应和,唯有安陵容指尖一颤,茶盏在托碟上磕出的声响被说话声盖过。
刚好延禧宫就在景仁宫的附近,没多久,就到了富察贵人的住所。
众人刚踏入延禧宫宫门,欣贵人忽然驻足,鼻尖轻动:“这香气……”她眉头微蹙,环顾四周问道:“你们可闻到一股奇香?”
“香味儿?”
“你莫不是闻错了?”
见众人疑惑,甚至宜修都看过来,欣贵人急急解释:“娘娘明鉴,您是知晓嫔妾家世,宫中许多香料嫔妾儿时就经常接触,也也就十分熟悉。”她深吸一口气,眼底浮现困惑,“这香里有一味极特别的料,嫔妾定是闻过的,可一时竟想不起……”
妃嫔们交换着眼神,唯有安陵容广袖下的手指猛地掐入掌心。她万万没想到,这深宫里竟还藏着个懂香的行家。
甄嬛团扇半掩,她一直注视着安陵容,自然也就将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尽收眼底。绢纱遮掩下,她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娘娘,”剪秋适时上前,“章太医已在偏殿候着了。”
宜修颔首,凤眸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先让太医一并瞧瞧富察妹妹殿里的香。”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毕竟……皇嗣要紧。”
章太医仔细为富察贵人诊过脉,提笔写下安胎的方子,又领着两位太医将殿内的香炉、香囊一一查验。甄嬛团扇轻摇,眸光不经意间与温实初一触即分,
“回禀娘娘,臣等并未发现不妥之处。”
富察贵人闻言,紧绷的肩膀顿时松懈下来,唇角扬起一抹欣喜的弧度。宜修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就让他们离开了。温实初在踏出殿门的一霎那,鼻子动了两下,眉头紧皱。
“且慢!”
欣贵人突然出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她疾步拦在正要离开的温实初面前:“这位太医方才可是嗅到了什么?”
章太医看了眼温实初,示意他回话。
“微臣……”温实初迟疑道,“似乎嗅到一丝依兰花的香气。”
“我就说这香味儿熟悉又想不起来,害,这不就是依兰花吗!早知道这花可是专门用来——”欣贵人双眼骤然亮起,随即又猛地捂住嘴,脸色刷地惨白如纸。殿内妃嫔们面面相觑,却见章太医与另一位老太医已然变了脸色。
宜修凤眸微眯,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温太医,此话当真?”
“不敢隐瞒娘娘,微臣的确是嗅到了一缕这个味儿,但是不太确定。”
虽说说的不确定,但是宜修已经冷肃了脸,叫来延禧宫太监。
“麻烦三位太医好好的检查一下,这延禧宫究竟是哪里来的香味儿源头!”
等三人动起来,夏冬春仍旧是状况外,推推欣贵人的肩膀,直接问她:“你刚才没说完,这什么西兰香,是做什么的啊,怎么就要检查我住的地方了。”
不止是她好奇,基本上在场的妃嫔们都是如此。欣贵人看着宜修的脸色,摇摇头没敢说话,还是年世兰抬眸瞥了眼外面,懒洋洋的开口。
“本宫听说,这依兰产自西域,捣碎后吞服,可使人周身长久弥漫着幽香,因此价格高居不下。但是看欣贵人这样,似乎还有别的功效?”
欣贵人左右为难,头垂下,紧张的都快要落下冷汗。
“找到了!”
安陵容第一个循声望去,心头只有两个字“完了”。
“那不是安常在住的地方?”不知道是谁开口说了句,所有人都看向安陵容。
宜修眸色闪动,又瞥向年世兰,想到了安陵容之前通过月贵人投靠年世兰,不知道能不能利用这事儿,把年世兰拖下水。
等众人过去的时候,三位太医围着打开的香炉,细细的辨别着。
“这不是雪中春信吗?”丽嫔吸一口,没错啊,就是雪中春信,她也喜欢这个味儿。
“启禀各位小主,这香炉中的确是雪中春信,但是空气中余韵带着依兰花的香味儿,而且……”章太医停顿一下,斟酌着字词,“微臣等人,还察觉到一缕龙延香。”
宜修听完都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视线如刀锋般扫向安陵容。
“这事儿不容小觑,剪秋,你去请皇额娘过来,江福海,你去查相册。”宜修冷声吩咐,护甲在案几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内务府的、太医院的,一页都不许漏。”
安陵容睫毛轻颤,她算是弄明白了,今日这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是谁已经不重要的,现在最要紧的是保全自己。好在这些东西早就开始准备,间隔许多,甚至有不少是用月贵人的名义取用的。
没多久,江福海带着账册回来,轻飘飘的看了眼安陵容,她忽然有股不好的感觉。
“娘娘,奴才过去的时候刚好他们在重新整理上色,正好写到安常在这儿,这些都是的了。”
宜修随手翻开,纸张的声响比安陵容的心跳更加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