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问世间情是何物
原来这海宁县令封毅，是徐州牧吴启的小舅子，仅考到举人，家里掏钱给捐了个教谕之职，后原海宁县令告老还乡，不知怎么运作了一番便升过来补了缺。可吏部工作还是不够仔细，没有查到这封毅原籍海宁，后随祖父举家外迁，但封家另一支仍在海宁，数代经营之下已根深叶茂。
听完袁守成的汇报，梁衍沉吟片刻：“那就去海宁看看吧。”
到得海宁，却见此间遍植桑树，织造局在此地亦有分局，梁衍笑了笑：“是个肥差。”行至田间，见几个青壮汉子正在地头忙活，待下车询问，得知这几人却是佃农，种的也是封家的地，且封家在本地还有好些个田庄，可谓富甲一方。路上偶遇几个老者，谈论着族人不懂事犯了事什么的，魏刚悄悄跟着，返回汇报说几人却是要去封家送礼，希望县太爷出手摆平。又行至渡口，见此间商船货船渔船往来不绝，船队无论数量、规模还是大小均非泰安镇可比，码头上一个身穿棉布小袄的商人跟旁边同行的伙伴欣喜说道：“这次上下打点周全，明日就可出海！”
须臾，一只画舫依依靠近众人，花窗后探出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头簪鲜花，耳垂珠贝，笑起来一样的柳眉弯弯，梨涡浅浅，宛若双生。女子道：“官人，可上画舫一游？”
梁衍让袁守成带众人仍在此间访查，自己带了姜望舒和符苓进了画舫，两名女子迎了上来：“官人想要游什么？”
“到前日风浪掀翻渔船之处。”梁衍冷冷道，头也不回向里间走去。
两名女子又嬉笑着要搀姜望舒和符苓：“好俊俏的公子，可愿陪奴家走走？”
符苓脸红到了耳根，刚要推开女子挽过来的手，却被姜望舒一把拉住，耳旁听姜望舒哈哈笑道：“走走可以，只是我和这位公子喜好男风，拉拉扯扯就不用了。”听完眼前一黑，想死的心都有了。
女子却不依不饶：“加双飞助兴，岂不乐哉？”纤纤玉手又摸了上来。
龙泉剑飞出，剑柄将女子拨开，又噌的一声收回剑鞘。姜望舒面不改色，继续拖着几乎软瘫了的符苓快步前行，想要赶上梁衍。快要走到时，门却砰的一声关上了，四周景象也虚幻起来，顷刻便化为一间珠光宝气中透着香艳的闺房，四面八方镶了数不清的镜子，将这个空间包裹了个严严实实，原本门的所在之处凭空出现一张绣榻，两名女子死缠烂打，拉着两人就要往榻上推。
姜望舒暗道不好，祭出龙泉剑就要漫天剑雨，谁知一名女子已扒光衣服将符苓环在胸前，登时投鼠忌器不敢造次，面对铺天盖地淫靡之色强自镇定心神，正思考如何应对之时，符苓撑起残存的一丝理性扔出阴阳环套住姜望舒，从绣榻后的镜中挤出一个缺口，生生把姜望舒拖了过去，龙泉剑亦紧随其后，对另一名追上来的女子射出剑气且战且退，一同穿了过来。
“保护好梁大人！”这是姜望舒进入这个黑暗空间之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姜望舒怒喝一声，祭出龙泉剑回身劈去，却静默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连剑气激荡的回声都没有，无奈只能召回龙泉剑，俯身捡起阴阳环，凝神摩挲了一阵，阴阳环自行缓缓升起，通体晶莹剔透，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引领姜望舒踌躇前行。不知行进了多久，见梁衍正盘坐在黑暗中扶剑调息，似是心神也受了扰乱，当下不再多想，召出剑神挥动玄铁剑，将黑暗一劈两半，又抄起梁衍御剑绕飞了几圈，只见脚下波涛汹涌，江海交际之处一半是湛蓝的海水，一半是带着泥沙的江水，那画舫已无踪迹。遍寻无果，便沿江飞回渡口，将梁衍扶给袁守成：“梁大人受了伤，好好照应，我去寻符苓。”
九幽宫小楼中，八卦镜高悬，恰似一轮满月当空，清辉下姜望舒不安地踱来踱去，甫一坐下旋即站起，继续踱步。
九幽宫主仍是端坐在堂，把玩着手中玉如意，垂眸道：“认识姜公子这么久，向来都是成竹在胸，此番如此焦躁，果真用情至深。只是此前未曾想过姜公子喜好男风。”
姜望舒深吸口气，似是冷静了一些，缓缓道：“也不算是喜好男风，只是我喜欢的人刚好是符苓，而符苓刚好是个男子。”顿了顿，又道：“原本我以为我的理想型是宫主这样的才貌双全之绝色女子。”
九幽宫主微微一怔，却听姜望舒继续道：“符苓原本喜欢的也应该是女子，只是家教严谨，克己守礼而已，不过他刚好遇见了我。其实，他选择我，怎么说呢，更像是见了民间疾苦选择背叛自己的阶级。不过既然他决定与我同行，这就足矣。”
九幽宫主闻言大为惊奇，待要细细琢磨话中之意，上来个鬼兵部俯首低声汇报了传回的情况，点头道：“你下去吧。”又问姜望舒：“听说过龙宫吗？”
姜望舒眉间轻蹙：“听说过四海龙王，莫非此番竟是他们出手？”
九幽宫主摇了摇头：“也不止是海里有龙宫，这江河湖海，乃至水井溪泉之下，都可能会有。而你谈到的这个沧江入海之处，也有一个，且主镇此方的龙王，不好相与吧。但凡行经他水域之上，总得给他供奉些什么，或是渔获，或是食品，或是钱财，或是货物，不然就会搅动风浪，对行船人来说极为凶险。不过龙王大抵贪财，也是向来如此。”
“那他为何要掳走符苓？”姜望舒追问。
“他一开始目标并不是符苓，而是梁衍，只是派出的人见二位高深莫测，所以决定先发制人，用迷魂阵将你们困住，再去对付梁衍。没曾想被你们逃脱了，只拿到一个符苓。”九幽宫主淡淡道。
“那我要如何去寻这龙王？”姜望舒继续追问。
九幽宫主从袖中取出一个避水珠：“你拿着这个，从江海交接之处分水下去，自会寻得。”
姜望舒上前恭恭敬敬接过，作礼一揖，便长身而去。
九幽宫主仍是凝眉不语，良久方才叹道：“这世间之奇，原非我等所能理解的吧。”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