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千里不留行
姜望舒飞至江海交接之处，掏出避水珠捻着隐身诀俯冲直下，果见海水往两侧分了开来，前方赫然出现一条水中道路，便不假思索御剑循路而去。不知飞了多久，撞上一方透明结界，前方隐隐有亮光透出，便将龙泉剑收回鞘中，依旧拿着避水珠，探查起结界来。这结界颇似一道空气墙，将这片方圆十里的硕大海域覆盖其中，若是强行斩破结界冲进去，这海水也必定一起涌入。既然是来救人，还是低调行事为上，考虑及此，姜望舒沿着结界缓缓落到海底，寻到一处路径，依旧捻着隐身诀守在一旁。
不多会儿，游过来两只巨螯蟹，落地化作两名蟹将，其中一只絮絮叨叨地说：“方才那阵水流是什么个情况？就这么斜地里涌下来，真是莫名其妙！”
另一只道：“昨日小珊小瑚不是抓了个人过来嘛，听说还有个同伴逃脱了，我们还是尽快报告一下吧。”
谈话间，两名蟹将身周浮现出两个气泡，将他们包裹其中，向结界漂浮过去，结界一碰到气泡，便浸润开来，扩散出一个越撑越大的口子。姜望舒闪身突进一个气泡中，随着那名蟹将进入了结界。
“奇怪，你有没有觉得背心发凉？”这名蟹将摸摸后心。
“你是胆子小被吓到了吧！”另一名蟹将呵呵笑道。
姜望舒跟在他们身后，行过一片混沌，便到得一处瑶台仙境，小桥流水环绕，玉树琼花轻摇，宫殿水晶作墙，琉璃覆瓦，更镶嵌着数不清的夜明珠，将这片晶莹剔透的水中宫阙映照得璀璨夺目。
姜望舒离开二将，收摄气息从宫殿大门一路寻了进去，穿过几间大殿，绕开值守的虾兵蟹将，见到昨日那两名簪花女子正款款走进一间偏殿，便紧步跟了过去，果见殿中珠帘后坐着一个龙王，身穿淡青色四爪龙袍，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
二女子上前欠身道：“大王，封毅求见。”
姜望舒暗道这俩货果然有勾连，便潜至珠帘旁的错金博山炉后。少顷，两名虾兵带着个峨冠绿衣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唇方口正，相貌堂堂，正是海宁县令封毅。
封毅拱手道：“大王别来无恙！”
帘内龙王并不搭理，只拿手指轻轻敲着膝盖。
封毅受此冷落，并不做理会，继续问道：“大王昨日缘何放走梁衍？”
龙王正色道：“你缘何不曾告诉我，梁衍有如此厉害的帮手？”
封毅讪讪道：“此事我也是昨日方才知晓，想是那梁衍近日发布求贤令所招纳的能人异士吧。”
龙王一挥衣袖：“以后情报务必准确。”转念又道：“那两人的宝物倒还有些意思，查到逃走那人下落了吗？”
封毅摇了摇头：“昨日那人御剑将梁衍护送至渡口，便消失不见了。只是此番梁衍回到府中，必定严加戒备，我们日后再要动手就更难了。”
龙王不以为然：“是你要动手就更难了。梁衍贪财，我和你合作也是合作，和他合作也是合作。”
封毅赔笑道：“梁衍贪财不假，只是没有小弟这般听话。”
龙王冷哼一声：“你听话是不假，但你之后呢？靠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是不懂事的侄子，或者是海宁封家那伙儿骄横跋扈吃肉不吐骨头的？梁衍三个儿子可是个个顶用。”
封毅笑容似是僵在了脸上，良久方才叹道：“与虎谋皮，终非良策。还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吧。”
龙王神色和缓了一些：“本月供奉带来了吧？”
封毅忙笑道：“带来了，正在账房造册入库。”
龙王点了点头：“去查昨日逃走那人下落和底细报我，它事再议。”
封毅告退出去，龙王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事情，问二女子：“今日焚的什么香？”
二女子回：“是沉水香。”
龙王哦了一声，问道：“昨日带回来那小子是在地牢吧，问出来什么了吗？”
小珊答道：“还没有，昨日我和小瑚轮流审了他一夜，他就是一直眼不斜视，默不作声。”
龙王起身：“随我去看看。”又对小珊附耳交代了几句，小珊点点头，快步去了。
龙王带着小瑚施施往地牢行去，姜望舒屏息跟上，不时行至水晶宫后侧一栋黑玉阁楼，小瑚伸手一拧墙上的机关，阁楼门徐徐打开，进门又按了三下右侧的夜明珠，地板暗门展了开来，露出一条地道。
须臾，行至一处穹顶下的法阵，龙王和小瑚甫一踏上，身形便消失了。姜望舒不及多想，也踏了上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周边出现一个色彩斑斓的幻境，仿佛置身于一个万花筒中，千变万化，美轮美奂。霎时，无数玫瑰花瓣裹挟着罡风铺天盖地袭来，花瓣柔软，但在罡风加持下却宛如铁片一般锋利，姜望舒周身也鼓起罡气将自己护住，饶是如此，衣袖也被花瓣划破了几道。
说时迟那时快，姜望舒腰间的阴阳环迎风变大，飞速旋转起来将他护在中央，如同那年青瓦寨陷仙阵一般。姜望舒心下了然，阴阳环此时早已与符苓心意相通，见到熟悉的凶险情景，记起守护此人的指令，便自动执行起来。当下不再多想，召出剑神一剑劈散幻境，龙王和小珊小瑚正站在阵旁看着他，面露疑惑之色。
姜望舒冷笑着将阴阳环收在手中，长身玉立，剑未出鞘，身侧化形出无数青锋宝剑，往三人如疾风暴雨般直射过去，电光石火间，宝剑已悉数钉在三人身侧，仅露出三个人形空隙。沉默片刻，小珊小瑚哇的一声软倒在地，龙王也周身发颤，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姜望舒徐徐近前，伸手拔下一把青锋宝剑：“看看？”那宝剑便慢慢消失在空气中了，竟是化气而成，身后墙上的宝剑也悉数化去，只留下无数狰狞的剑孔。“这招叫万剑归宗，今日专为你们所创。荣幸吧？”忽又沉下脸来：“带我去符苓那里，再敢玩花样，别怪我心狠手辣！”
那龙王脸色发青，原本就是爱财惜命之辈，又被刚才那阵仗吓了个半死，当下一言不发，领着三人走到一处地牢，微微点头，小珊便将符苓放了出来。姜望舒上前扶住：“受伤了吗？”
符苓摇了摇头：“还好，梁大人脱险了吗？”
“不用担心，已经回府了。”姜望舒一手搀着符苓，对龙王歪歪头：“走吧，去账房。”
龙王脸色铁青：“这是为何？”
姜望舒嗤笑道：“你既已知我们是梁大人请来的帮手，焉能不知我们要做什么？”话音未落，龙泉剑飞出，小珊小瑚不及反应，剑尖已抵住龙王脖子。
龙王瞬间两膝发软，眼看就要栽倒，小珊小瑚急忙上前左右扶住：“走，这就去！”
须臾行至账房，姜望舒令道：“把账册都搬出来！”
龙王两眼一黑：“有好多，搬不走的！”
姜望舒嘴角一勾：“这个不劳大王您费心。”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褡裢来，迎风一展，那褡裢幻化成一个硕大的乾坤袋，却是两年前张天师炼成，姜望舒将水晶鸟笼、陶土美人像和张天师修复好的青铜护心镜以及几年来搜罗到的各色宝物尽数装入，竟只占用了些许空间。
龙王无奈，命看守账房的虾兵蟹将将几个箱子搬了出来。
“都在这里了？”姜望舒斜眼道，剑尖微微挑动，龙王胡须抖了一抖。
“都在这里了！”龙王面如土色。
“那好吧，相逢即是缘分，以后别再为难我们和梁大人，后会有期！”姜望舒一拱手，收了乾坤袋，搂住符苓一同御剑离开。
龙王瘫坐在地仰天长叹：“这是招惹上了什么祖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