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片冰心在玉壶
见任参走远了,姜望舒转过身,龙泉剑也应声而起:“林子里的朋友,看了我们半天,出来吧。”
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身穿金光夜明铠的女将走了出来,虽已徐娘半老,却甚是端庄:“在下广仁。”
“广仁!”符苓上前半步挡在姜望舒身前。姜望舒伸手拉了拉没拉动,也上前半步,和符苓并肩而立:“想来广仁将军是有话要和我们说。”
“姜公子果真名不虚传。”广仁解下佩剑掷于身后:“广仁确实有事相求。”
姜望舒和符苓不解道:“所求者何?是否需要换个清净地方详谈?”
“此间甚好,二位刚渡了雷劫,此地妖众短时间内必不敢过来,梁衍各部也已下山。”广仁缓缓坐了下来:“二位可知大将军阿蛮,和我们五大妖将过往?”
“却是不知。”姜望舒和符苓也并排坐下。
“大将军阿蛮原名霍无忌,本是朝廷武将,当时我和广信就是他副将,也是徒弟。有次领命征讨一处势力强大的妖兵,不幸遇伏吃了败仗,损失上千人马。朝中一干言官立即上书弹劾,事实上是他的对头趁他战败,想要借机排挤独揽军权,所以鼓动门生故吏生事。圣上当时也在气头上,就下旨抓了他父母妻儿投进大牢,待他返回审问后发落。谁知他对头一不做二不休,指使人在大牢放了把火,他一家老小全都丧于火场,我和广信家属也被悉数发配。归途中大将军闻此消息一怒之下带我和广信投靠了妖王魔阳,麾下士兵自愿,结果也有三四成感念大将军恩德,跟了过来。这下好了,弹劾他的人有了实证,这案子也翻不过来了,我们也就铁了心跟着大将军在妖王这边做事。谁知妖王要的是大将军的势,我们过来后,当即塞了三个妖将给大将军当弟子,只怕也有制衡和暗中监视的意思。”
“广智、广勇、广严?”姜望舒问道。
“是。大将军光明磊落,待广智、广勇、广严如我和广信一般无二,日子长了,他们和大将军走得竟比妖王更近了,妖王就此怀恨在心,又把妹妹强塞给大将军为妻,大将军本属无奈接受,谁知那妖王之妹手段甚是狠辣,暗中害死了不少大将军心腹,小莯姑娘的娘也是被她下毒毒死的,大将军只好带着剩下的心腹常年在外练兵或征战,避而不见。谁知妖王身后还有个更可怕的妖僧,擅行巫蛊之术,尤其是血祭,从中获取不老之身和强大的力量,妖王、广智、广勇、广严皆是如此。大将军日渐沉迷于这种力量,加上对一家老小被害的愤怒,就也投入到杀戮中。我和广信看情形不对,所以私下商议后找到你们,希望你们能出手相助。不求洗清罪孽,但求回头是岸。”广仁叹气道。
“这么说来,小莯娘亲是被毒害而非病故。那妖兵中也有不少人类?”姜望舒追问道。
“是的,都在我和广信麾下。每当面临和人类的骨肉相残,我们就支开他们去做别的不要参与。”广仁道,顿了顿又说:“大将军想要拿下三江湖口,其实也有掌握交通要道漕运,给这帮老部下一个安稳退路的想法。”
“那妖僧是何来头?”姜望舒继续追问道。
“这个我们也不知,只知道他设了几个祭坛,其中一个被你们端了。”
符苓和姜望舒不约而同脱口而出:“广智。”
“那他多大年纪,作何打扮,平素常居何处?”符苓问道。
“看不出多大年纪,应该很老了,但青须童颜,身披金边七忏袈裟,应该就住在这狼居岭中,只是没人知晓具体位置。”
符苓和姜望舒神色凝重,这不正是白术说的那个祸乱建章的老僧吗。
“好,这事我们接。另外问一下,妖王和小莯现在怎么样了?”符苓问道。
“小莯姑娘把妖王押回,大将军就把他下狱了,准备明日军前公审。小莯姑娘你们不用担心,大将军很疼她。”
“这就好,姜兄,你怎么看?”
姜望舒又擦拭起龙泉剑来:“明日公审我们也混进妖兵里,见机行事。”
翌日,二人打晕两个妖兵,换上兵服远远混在军中。只见前方一座高大的点将台,上方端坐着大将军阿蛮、小莯、广仁、广信、广严,中间还空着一个高座,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应该就是妖僧的位置了。下方妖众旌旗招展,锣鼓喧天,竟有上万之数。大将军一摆手,旗官挥动旗语,妖众立刻安静下来,可见治军严谨,哪怕一群乌合之众也能做到纪律森严。少倾,两个妖兵将五花大绑的妖王带到台前,定睛一看,那妖僧不知何时已端坐其中。
大将军又一摆手,一个声如洪钟的老妖展开手中绢帛,历数妖王三大罪状:其一,阵前被擒,贻误军机。其二,朝令夕改,临阵撤将。其三,指使其妹,残害忠良。大将军大吼道:“数罪并论,该当何罚?”妖众齐声喊道:“罪当论斩!”大将军回身向妖僧抱拳道:“还请国师论处!”妖僧缓缓道:“还是卜筮吧。”
姜望舒闻言轻笑,侧首对符苓说:“这妖僧还会卜筮?”
却见那妖僧缓缓起身,将袖中六块龟甲往地上一丢,沉吟片刻道:“妖王魔阳,罪当论斩!”
妖王闻言几近昏厥,跪地前行喊道:“义父?义父!”
妖僧却道:“你人心尽失,为父救不了你!”说罢一扬袈裟,凭空腾云而去了。
姜望舒见状捻了个隐身诀,拉符苓御剑而起,紧追不舍。
符苓惊喜道:“你还会隐身诀?”
姜望舒却微笑道:“昨日渡天雷劫悟出来的。入定后一直有个念头挥之不去,如果我会隐身,就不必把你拖进那样危险的境地了。然后就会了。”
符苓心头一热:“姜兄!”
两人追至一处直插入云的高山,却见那妖僧降下云头,走进一个山腰间的洞府,便收了诀取出夜明珠跟了上去。洞内阴森诡异,一窟连着一窟,竟是四通八达,窟壁时不时露出一些挣扎状的骷髅和喊叫状的头骨,看情形应是还活着就被埋入的,顿觉不寒而栗。追至一处石床,上刻曼陀罗纹,后方窟壁上也塑着一尊持剑金刚像,果然又是一个祭坛。
姜望舒正要祭出龙泉剑毁掉祭坛,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捆仙索已将龙泉剑、阴阳环捆了起来,正朝符苓和自己卷来,仓促挥出一掌,捆仙索只是略微一歪便避过掌风,见符苓打出禁字诀,那符却被什么吸走,也飞出一符往那方向打去,却见妖僧不知何时已伫立在旁,伸手将两张符夹住,轻轻一握,两符便化为灰烬,自己和符苓也被捆仙索牢牢捆在一起,跌落在祭坛上。
那妖僧缓步近前,低头望着犹在挣扎的二人道:“你们找到这里,可是要同我双修?”
姜望舒大怒:“昨日情势危急,未曾来得及收了这索,却被你得了去!”
妖僧伸手摸着捆仙索:“这宝贝原是老衲之物,送给魔阳防身,现在只是物归原主。怎么样,在我手上,是不是觉得它更强大了?”
姜望舒想要使出万剑穿心,却怕伤到身前的符苓,符苓却大叫道:“姜兄不用管我,快用万剑穿心!”
“便是万剑穿心,也伤不到我。”妖僧笑道,说罢就在这石窟的三个出口设置了空气墙结界:“还记得这个吗?昨日你破不了妖王的,今天也破不了我的。”
“未必!”姜望舒脸色微变,略一凝神,空气中出现一个巨大的剑神,手持玄铁剑,挥剑将捆住二人的捆仙索斩断,又连出几剑削成碎片,再反手一剑向妖僧刺去,那妖僧猛地化作一道黑烟不知所踪。剑神刺破一个空气墙结界,姜望舒忙拉符苓追出,剑神竟一路护卫,待出了洞口跃上龙泉剑,符苓回身望去,却见那剑神蓄力一斩,整个洞府应声而塌,山上滚石泥土纷纷落下,将洞府填埋了个干净,剑神这才悠悠散去。
“这又是什么?”符苓看呆了,半晌才醒过神来问道。
“剑神,你可以理解为我的一个威力强大的分身。只可惜召唤出来法力耗费巨大,只能持续一会儿。”
“也是你渡劫想出来的吗?”
“是啊,可还行?”
“岂止是还行!简直太……”符苓实在想不出言辞形容,又奇道:“你渡个劫,想的东西还真多!”
姜望舒却笑了:“是还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