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虽千万人吾往矣
两人落到一处山泉旁准备休息，姜望舒微微低头，瞥见符苓紧握阴阳环，右腿一片殷红，想是先前为捆仙索所伤，忙将外袍解了铺在一块大石上面，扶符苓坐上去，又从外袍撕下几缕布条，口中念念有辞打了一张符纸上去，细心包扎好，轻声安慰道：“没事，有我！看哥哥我给你叉几条鱼烤了吃。”说罢将符苓安顿好，自己脱了靴子趟进潭水。
待姜望舒拎着几条鱼回来，却见石上外袍凌乱，符苓已不知所踪，心下登时咯噔一声，杀气腾腾祭出龙泉剑。这时天边传来妖僧的声音：“想救你的小心肝儿，请来宝塔峰一叙。”旁边符苓刚喊出口：“别过来！”就似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嘴，挣扎声也渐渐消失在风中，细微之处，隐隐听见几声风铃声。姜望舒红了双眼，狠狠骂了一句：“找死！”便直奔宝塔峰而去。
到得宝塔峰，远远见一七宝佛塔，斗檐卷刹飞扬，琉璃覆瓦闪耀，上有栏杆、龛室、旌幡、璎珞、宝铃，虽是法相庄严，却隐隐露出一股邪气。姜望舒不敢托大，捻着隐身诀在空中细细察看。
只见佛塔被浮图之气所环绕，凝神观去，似是几个大轮。最下层为风轮，依虚空而住；风轮上有水轮，暗流涌动；水轮上有金轮，由轮形之金刚而成；金轮之上有九山八海，是为地轮。此四轮将七宝佛塔围了个烟不出火不进，远远听见几声微风吹过檐角铜铃的叮铃声，与先前妖僧传音所闻无二。
“是这里了。”姜望舒心下暗道：“这应是失传已久的大轮明王阵，不想那妖僧竟能布设此等阵法。哼，即便是天罗地网我也给闯上一闯。”想毕落到一僻静之地，用符咒将自己周身贴了个严严实实，又在随身葫芦中化了符水，痛饮几口，依旧挂在腰间，捻诀直奔塔顶而去。
近得塔顶地轮，只听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整片空间都震荡了起来，九山八海飞速旋转，似要将他旋入渺无边际的无名虚空。姜望舒定了心神，拈符捻诀诵起《净天地神咒》：“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诵罢一符打出，只见九山八海往后悉数退去，天地一片澄明，便落到了下一层。
到得金轮，却见四大金刚，手持琵琶、宝剑、赤索、宝伞，组成剑阵一齐招呼过来。姜望舒几个翻飞腾挪堪堪避过，却见多闻天王的银鼠化作一道银光直扑而来，眼看就要被咬到，一个万剑穿心，银鼠吃痛躲回多闻天王袖中，增长天王宝剑又至，姜望舒龙泉剑出鞘，射出剑气与宝剑缠斗起来。姜望舒立在剑鞘上刚稳了身形，赤索、宝伞分从左右两边袭来，立即飞高数丈，左右两手拈符打出，忽地一阵魔音入耳，顿感头晕目眩，姜望舒急忙拿起葫芦喝了一口符水，咬破嘴角和血喷出，远远溅射了几滴到持国天王的琵琶上，瞬感耳清目明。忙喝到：“不知汝等佛门护法，缘何听从妖僧号令！”见四人不为所动，又待发起下一轮攻击，姜望舒颂出一段《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又接了佛门六字箴言：“嗡嘛呢呗美吽。”颂毕一声暴喝，身上符纸尽数爆起，往四大金刚炸去。待四大金刚隐去身形，便落到下一层。
到得水轮，只见滔天血海，咆哮奔涌，海内无数勾魂厉鬼，伸出白骨嶙峋的手来够姜望舒的脚，似要将他也拖入无尽深渊中。姜望舒一把符纸打下，海里戚声惨叫不绝，却猛地腾起三股血柱，排山倒海般分三路往姜望舒卷来。姜望舒瞅准一个空当，从血柱中挤了出去，饶是如此，左手也吃了一击，软软垂了下来。姜望舒顾不得疼痛，拈符捻诀诵出《净身神咒》：“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一符打出，万象静寂，又落到下一层。
到得风轮，却见四周阴风阵阵，劲急的风力裹挟着无数怨魂张牙舞爪飞扑而来，龙泉剑挽起一圈剑花结成结界将姜望舒护在中间，奈何剑气穿身而过，这些怨魂却不受所伤，拿符纸打散了又缓缓重新凝聚起来，虽进不了结界，但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剑花周围，似在等姜望舒力竭，便要冲进去撕扯啃咬。此时一个阴阳环从宝塔内飞出，将怨魂悉数吸入环中，化作清气从另一面飘散开来。姜望舒见得阴阳环飞出的方向，便御剑直冲进去，正好望见妖僧咔的一声拧断了符苓的右臂。
“快逃！”符苓一面挣扎一面冲着姜望舒狂吼，眼角却渗出一滴泪来。
姜望舒咬紧双唇，召出剑神应战，趁妖僧分心，一把将符苓拽入怀中，柔声道：“没事，打完这厮，哥哥就给你治伤。”说着祭出龙泉剑绕过一个大圈，和剑神一起将妖僧前后堵住，无数剑气前后招呼过去。
妖僧见剑气凶猛，也不敢恋战，扬起袈裟将自己团团裹住，从侧面将宝塔撞出一个窟窿逃了。正当姜望舒低头细看符苓伤势时，却听一声巨响，无数佛像滚落，宝塔竟然塌了，似要将二人镇压在塔底。姜望舒见状不妙，抱起符苓从刚才妖僧撞破的窟窿一跃而出，还未落地，七宝佛塔已夷为一片废墟。
姜望舒皱眉捻诀，好一阵子，龙泉剑方从废墟中左冲右突飞了回来，符苓也收了阴阳环。姜望舒单手抱着符苓飞至一处溪流，小心翼翼解开符苓右手衣袖，看到手臂已被折断，松松垮垮垂在一旁，鲜血淋漓，不禁一阵内疚，就要拿符接骨，符苓却先开口了：“姜兄，先治好你左手！”却见自己左手也软软垂着，不觉憨笑起来：“是哈，怎么这么笨呢？”说罢诵诀一符贴上左臂，法力运转几周，除了行动仍是僵直，似已无碍。再诵诀一符贴上符苓右臂，捻诀握住断口处，催动法力在两人之间运行起来。符苓只觉又痛又痒，法力流过时却如清泉一般冲刷着伤处，不觉沉沉睡去。待醒转过来，断骨已经接好，手臂也被小心翼翼清洗过了，转了转手臂，除了仍是疼痛已无大碍，大喜之下一抬头，却见姜望舒将一根插着烤鱼的树枝递了过来。
二人吃着烤鱼，姜望舒忽地调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得是你哥哥我艺高胆大！”
“不是叫了你别来吗，非要逞强。”说着一掌推出，却打在姜望舒受伤的左臂上。
姜望舒“嗷”的一声：“干嘛，这是要谋害亲哥啊！”
“谁是你亲弟。”符苓笑着收了手吃起鱼来。
这时听到空气中传来几声金铃响，然后是小莯略微颤抖的声音：“不好了，公子、姜公子，国师……妖僧传令我爹，要求派出所有妖兵搜山，一见到你们就乱军砍死。我求了我爹说公子待我恩重如山，万万不可。我爹第一次拒绝了我，便传令下去了。我会想办法改变他的主意，你们务必小心！”
符苓皱眉道：“妖僧想必已躲藏起来，山里又妖兵四起，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姜望舒漫不经心地拈断几根鱼刺：“大将军要搜山，我们就去建章，让他们扑个空。再找叶诚问问看，他耳目众多，消息灵通，保不准能得到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