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gXFrwz 作品

第8章 孤蓬万里征

第八章-孤蓬万里征

符府东花厅,芭蕉缺月挂疏桐,花影摇曳醉春风。小莯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小菜,备了西域葡萄美酒,三人终于坐到一起对月共饮。

符苓道来任参之事,意味深长地对小莯说:“看来任参他是真的上心了。以前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混吃等死的模样,这次这么奋不顾身,称得上是情深义重了。”

见小莯沉默不语,符苓岔开话题:“姜兄,我知你道术高深,没曾想还会使刀,佩服佩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姜望舒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也浅酌一口:“你忘了吗,我军户出身,儿时家父曾教过我一些。”

“那,令尊……是怎么走的?”话出了口,符苓觉得有点煞风景,便又伸手夹了一筷子小炒牛耳朵给姜望舒:“吃菜吃菜!”

姜望舒轻转着夜光杯,平静地说道:“没什么,一次守关时走的,为妖将所杀,死后恤银却被贪了,家母不得已改嫁。所以我痛恨妖匪,更痛恨贪官污吏。”

符苓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自顾自又喝了一杯。

小莯也怔了半晌,缓缓道:“大将军阿蛮确实是我父亲。”

符苓望着小莯,似有万般不解,姜望舒拍了拍他搁桌上的手,转头对小莯说:“没关系,说出来也好。”

小莯咬了咬嘴唇,忽然双膝跪地倾诉起来:“我母原是河东商户家小姐,一次外出敬香偶遇了大将军,两人顿生情愫,于是有了我。我母因未婚生女为家人不齿,被赶了出来,就去投奔了大将军。谁知大将军正妻乃妖王魔阳之妹,极其霸道善妒,大将军又时常征战在外,我与我母日渐艰苦,后寻了法子逃脱,幸得龙虎山张天师搭救,然我母还是在奔波中因病离世,所以张天师隐瞒了我的身份,将我送到符府。幸得太奶奶青眼关爱有加,更有公子眷顾,我这样的浮萍草木之人,已是万分感激,虽是有所隐瞒,但小莯对公子忠心一片,日月可鉴,还望公子不要责罚。”

符苓赶忙上前扶起小莯:“赶紧起来,何必行此大礼,没有关系,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跟以前一样。”

小莯却说:“经此一事,恕小莯不能再陪在公子身边了。”

“这是为何?”符苓心下一震。

“此番折损两员大将,大将军岂肯善罢甘休,且我之身世想必已传到大将军耳中。他若是一怒来犯,小莯不愿公子涉险,更不忍太奶奶和夫人涉险!”

看符苓沉默不语,似在思索对策,小莯躬身道:“小莯早已定下今日和公子话别,公子保重!”说罢又对姜望舒施了一礼:“以后还望姜公子保我家公子、太奶奶和夫人周全!”

姜望舒缓缓道:“我有个更好的主意,看小莯姑娘是否愿意?”

“什么主意?”

“回到大将军阿蛮身边。”

“这?”

“第一,广智、广勇寻你,可见阿蛮对你们母女未曾忘情,你待在他身边是安全的。第二,你到阿蛮身边,告知广智、广勇之死为白骨坑死众亲眷复仇,乃一报还一报。第三,如若非要寻仇,纷争再起必有死伤,他已折了广智广勇,若再损兵折将,内部局面可否稳控,妖王是否会借机清洗,个中利弊,你替他分辨清楚。第四,如果大将军仍要一意孤行复仇,你也可以将动向及时通传我们,也好提前做出防备。”

小莯沉吟片刻:“我回去!”

符苓狂拧眉头道:“等等,我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姜公子思虑甚是周详,小莯心意已决,公子保重!”小莯又是俯身一拜,施施然走了出去。

符苓瘫坐在凳子上,不知所措。姜望舒拍了拍他肩,从腰间取出竹笛,笛声忧思哀婉,如泣如诉,不觉间,符苓已泪流满面,最终压抑不住,拉起姜望舒的袖子嚎啕大哭了一场。待符苓渐渐平复下来,笛音缓缓转为平和柔缓。

花窗外一阵疾风吹过,芭蕉梧桐沙沙作响,扑通一声,却是一只白鹤渡水而去,池塘水面泛开阵阵涟漪。

几日,符苓只觉神思倦怠,万事提不起劲。姜望舒便拉着他游山玩水,去了趟龙虎山给张天师报了小莯的事。张天师也没有怪责什么,只说万事万物都有个自然演化的过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小莯那边不必过于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又跟姜望舒聊起自己也曾上过终南山,和天一真人有过数面之缘。

姜望舒当即起身行礼,恭恭敬敬叫了声:“师伯!”

别了师父,二人下山寻了个客栈暂歇。

“你,应该很喜欢小莯吧?”姜望舒见符苓仍是愁眉不展,便引着话题问道。

符苓愣了愣,半晌道:“是挺喜欢,不过也就限于兄妹情了。”

“是有其他心上人?”姜望舒奇道。

“也不是。我自幼年弱多病,一次重病差点夭折,所以在太奶奶安排下拜了张天师为师,学点道术强身健体,课业方面也没有像对家兄那样要求严苛,只求能保我做个富贵闲人,但未来一定会安排我娶个大家闺秀。这样,我也就不想欠下风流债了。”

“有没有想过穷通有定,聚散皆是缘起缘灭,那何不洒脱随性,泰然处之?”

“我尽可能豁达吧。姜兄你呢,可有心上人?”

姜望舒哈哈一笑:“一直忙着学艺,忙着复仇,还没碰到心动的吧。不过我信奉男儿本色当快意恩仇,若真行到水穷处,必定坐看云起时。”

符苓被这比喻给逗乐了,心上的阴霾也似乎驱散开来,推窗望去,正是一轮朗月当空。

这日回到建章城,符苓接到书信,任参邀大家有间茶楼一叙。

“你怎么回来了,是梁衍识破你了吗?”看任参进来,符苓赶紧起身,他和姜望舒已等候多时了。

“没有,他很信任我,这次是派我来督查盐铁的。最近梁衍在派人四处督察税政,似在筹备军务,应该是会有所动作了。对了,小莯怎样了?”任参倒豆子般问道。

符苓将近日之事悉数道来,任参心下一阵惆怅:“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

“这事告诉叶诚了吗?”姜望舒问。

任参回道:“还没有。”

“好,我们今日就去拜访,把梁衍和小莯的情况知会一下。”符苓拿着茶杯,想了想又对任参说:“你就不用去了,以后传递消息都通过我,保护好自己。”

见过叶诚,得到回复是:“静观其变,暗中推动。”符苓便和姜望舒从内卫府侧门晃了出来。这内卫府原在建章城东,靠近市郊,从外看是一处略旧的四进院落,正面有一牌楼,上书“卫府”,路人皆以为是哪位乡绅或致仕官员的居所。府中虽常有人出入,却行事低调,并不张扬。后罩房为一排鸽房,想是消息通传之用。

这日,任参约了众人茶楼一聚:“今日得到梁衍指令,召我回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白术道:“近日建章城中陌生面孔多了不少,出入城也加强了盘查,多事之秋啊!对了,前些日子城里来了个身披金边七忏袈裟的青须童颜老僧,摆摊设坛给人祈福消灾,奇就奇在,找他的人当下总能天降横财或是渡过难关,但最多不出两月,不是暴病身亡,就是突发横祸。待家属们觉得有问题去掀摊子时,那老僧已不知所踪了。”

众人均是啧啧称奇,姜望舒则惋惜没能会会此老僧,看看是何妖孽。

甘草摇着折扇说:“我和白术按上次商议的,已在采买米面,又得了青瓦寨的物资,即便生乱,我们应该也有七分把握。只是任兄如何保得周全。”

符苓望了姜望舒一眼,从怀中拿出个折起的灯笼,把笼骨轻轻一拨,灯笼立即展了开来:“这是吸魂灯,原是广智法宝,可摄人心神,任兄拿上。”

姜望舒也从袖中掏出十几枚叠好的黄符放在桌上:“用的时候拿符纸往灯笼上一贴,它会自行行动,用完后会自己飞回来。只是此物本为广智所有,如大将军知道在你这里,必定凶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切记!”

任参收下灯笼和符纸,郑重施礼:“多谢符兄,多谢姜兄!”

又过了十余日,符苓收到任参密信,言说州牧梁衍得到线报,大将军阿蛮请命妖王准许其发兵为广智广勇复仇,为妖王所拒绝,阿蛮也没过作坚持,复又请命领军下山往南浦湖操练水军,配合步兵协同作战,这次妖王同意了。阿蛮已率大军往南浦湖进发。现狼居岭兵力空虚,正是偷袭后方老巢的大好时机。梁衍已整备军队,择日出征,也点名自己随行。

“果然都是老狐狸,这眼线在妖族职位怕是不低。”姜望舒看完信笑道:“咱们作何打算?”

“我们也去吧,扮作随从跟着,也好随机应变。”符苓眉峰轻拧:“只是姜兄,又要拖累你涉险了。”

姜望舒拿起个桃子朝上一抛,反手接住咬了一口:“我看更该担心的是妖王魔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