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吾也不客气，道：“假设海面上有这么一艘船，由凡人所建，并由凡人所驾驭，在缺乏维护保养的情况下，它很快就会沉没。”
“如果有人维护呢？只要一块木板受损或者老化，立即将之更换，长此以往，这艘船就可以在海上航行数百年。”
“假设此过程足够长，总有一天，船上所有的构件都会经历至少一次更替。”
“那么问题来了，当船上所有构件发生了更替，这艘船还是最初的那一艘吗？”
“如果是，但它已经没有了原来的任何一根木头；如果不是，那它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变化的呢？”
“再者，如果用更换下来的老部件重新建造出一艘新的船，那么这两艘船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刻，面对陈吾的一连串发问，石昊眼神茫然，陷入了沉思状态，“啊这……”
不等他缓过来，陈吾继续道：“修士自身亦是同理，我们每个人都是一艘航行在红尘之海上面的船。修行的过程就等同于维护保养的过程，透过不断更换老化破损的木头，让这艘船不至于沉没。在此之上，还能对船体进行逐步升级，让其拥有更多更强的功能，甚至有一天能够飞起来，脱离红尘之海。所谓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正是这个道理。”
“时空连续，天地永恒，有关于轮回的界定和构成，恰好与之类似，若想研究它，并在轮回中不朽，那就得考虑是否延续了因死亡而造成的断路，令轨迹再现。如若不然，只会是一朵相似的花，一艘亦新亦旧的船，哪怕走到极致，终究是相似，而不是原有的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石昊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认为我说得不对，是么？”陈吾微笑。
“刚才道兄所讲，实在有点深奥，我需要时间好好捋一捋思路。”石昊坦然承认道。
“没事，这只是一种看法，并不代表什么。”
陈吾轻语，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要前往禁区帝城？”
“是！”
石昊点了点头，虽然内心有点疑惑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我要前往那座帝城，去了解太古的盟约是如何形成的。”
陈吾闻言，立即了然。
如果说先前的仙古一梦尚有些怀疑，他现在终于确定，自己真正来到了乱古纪元。
对比叶倾仙，他来的正是时候，恰好是天神书院降临三千道州来此招收天骄人杰的时间节点。
石昊击败了趾高气扬的天神书院使者，为了完成考验，冒险穿越无人禁区前往边荒帝城，中途经历了仙古一梦。
眼下确定了时间节点，陈吾眸光一凝，道：“我和你一起吧，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那座边荒帝城。”
“未央客道兄，你要和我一起吗？”
石昊有点诧异。
在他看来，以未央客的实力，或许是一名至尊，这种等级的强者，一步就能跨越重重阻碍直达那座帝城，此刻居然愿意屈尊和他一起。
老实说，如果不是对方外表看着实在年轻，而且谈吐间没有沧桑老气，也没有盛气凌人，他早就改口称呼前辈。
另一边，陈吾似乎看穿了石昊心里所想，直言道：“我并非你想的那样强大，这趟旅程，多半还要靠你自己。”
横渡岁月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哪怕还是九天十地，但大道法则迥然相异。
实际上，他现在受到的限制相当大，原本堪比真仙巅峰的战力根本施展不出来，恍若空中楼阁一般。
这种状态很奇妙，正如无终仙王所评价的那样——陈吾现在就是一颗成精的无暇仙种，自身虽然蕴藏着无量神能，甚至可以催动整个九天十地的力量，却必须要依托一定的媒介才能释放出来。
至于这个介质是什么，需要陈吾自己去寻找，去确定。
由人化天，再由天覆归人，这是一个轮回的过程。他已经在遮天纪元走了一半，剩下的路，必须要在另一个陌生环境里，才能踏出去。
……
最终，石昊还是答应了陈吾的提议，两人结伴同行。
一路上，陈吾注意到他眼睛酸涩，明显还在为凰女等人的陨落而伤感，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这种心结，只能等他自己走出来。
何况，以荒天帝的道心，怎么也不至于陷进去，就此不能自拔。
果然，在经历短暂的伤感后，石昊化悲愤为前进的动力，面对沿途任何威胁，都有惊无险的透过。
陈吾紧紧跟在他后面，不插手，不干涉，只是默默观察，并在心中规划自己接下来的路。
两个月后，两人遇到了一队人马，一个个都身着铁衣，骑着凶兽，气势阴沉，当中不乏有天神境界的高手（即仙三斩道）。
石昊果断上前和他们交涉，陈吾则是照例默不作声。
结果没想到，在交涉的过程中，对方突然出手袭击。
不过，石昊也不是一般人，其经历的太多，见过的高手太过，亲手格杀的天神更是不在少数。
他没有迟疑，背后冲起上百根柳条，根根晶莹，散发黄金光，并且右手持大罗仙剑，快速将那批人马和支援过来的天神全部击杀。
经此一役，石昊明显沉默了许多，或许是意识到边关情况危急。
又是数日后，两人翻越山川无数，终于进入了一片奇异之地。
隔着很远，他们看到了地平线上的那座巨城，恢宏而浩瀚，气势磅礴，它是如此肃穆，有一种无匹大气。
相较于石昊，陈吾看到了更层次的东西，那是显露于大道烙印层面的东西，代表着往昔发生过的真实场景，就如同仙古一梦那般，尽数在他心头浮现。
一阵感慨后，石昊突然收到了陈吾的告别，“未央客道兄，你要走了吗？”这一刻他有些意外。
“嗯！”
陈吾微微点头，瞳孔深处对映出了帝城内的喧闹场景。
在那里，一个古灵精怪、美丽的不像话的女子正在人群闲逛，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截天，补天，不知道这两个道统能否带来帮助呢？”
心里思索着，陈吾缓缓道：“我看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或许能派上用场。总之，先就此别过吧，我们来日再见。”
闻言，石昊也不矫情，一拱手道：“那好，道兄，来日再见！”
话音刚落，他便愕然发现，陈吾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这就是实力受到了限制？”
石昊摸了摸头，以他现在的境界，居然找不到对方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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