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报声打断了书房内的旖旎。
“隆美尔·波吉亚？”
“怎么是他第一个过来的？”
李维有些诧异地敲击着手指，揣测着这位异端裁判所一把手的来意。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瞄向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梅琳娜。
杏眸微眯，双颊带粉，红唇丰盈又水润，喘息间曼妙的身躯起伏不定、曲线玲珑……
“他最好有事！”
被坏了好事的李维难免有些咬牙切齿地站起身。
“等一等。”
回过味来的梅琳娜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李维。
她捉起桌上的香水瓶，往李维的身上洒了洒，又掏出怀中的手帕，在李维的嘴唇上擦了擦，最后理了理李维的衣襟……
尽管脸颊仍旧挂着一丝潮红，梅琳娜的一双美目却已经恢复清明：
“先去换身衣服。”
“再让安娜陪你一起去见客。”
作为伍德家的大小姐，“地下恋情的正确流程和处置手段”也是梅琳娜过往教育的必修课。
……
安娜奉了茶，便合上房门、退了出去。
会客厅里，也就只剩下了李维和隆美尔，以及一众虎视眈眈的黑骑士。
开玩笑，就隆美尔这种人形怪物，李维可不会跟他独处。
隆美尔面色平静，目光在为首的黑骑士身上打了一圈，便收回视线、转向李维、单刀直入：
“我的手下在勒沃尔庄园外围发现了许多来历不明的车辙印。”
李维同样神态恣意，悠哉悠哉地品了一口西南送来的新茶，故作一脸茫然：
“乐沃尔庄园？隆美尔大人说的是什么地方？”
“李维子爵您不知道吗？”隆美尔的唇角泛起一丝笑意，配合着摆出一副惊讶的神态，“今早发生的事？”
李维最喜欢跟这种“老戏骨”搭戏，身体微微前倾，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应该知道吗？”
“那确实不应该。”
隆美尔话里有话，从怀中取出来的路上早就准备好的信，递给了一旁的黑骑士：
“看来我确实来对了。”
……
客厅之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李维端详着手中的信——无非就是站在天鹅堡和教会视角的一些调查推测——不由得有些好奇，抬头看向隆美尔：
“恕我直言，无非是教会和商人的勾结而已。”
“这种小事，好像还不足以劳烦大人您亲自跑来通知我一个局外人？”
隆美尔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又从怀中掏出了另一封信，口中称道：
“李维子爵眼下既然已经了解了勒沃尔庄园的始末，不如再看看这封信再做定夺？”
“另外，我这一趟前来，主要目的是为了通知阁下、上次在医院里的相关许诺——倘若李维子爵方便的话，明日我便派人来接子爵大人前往提篮布里吉。”
“至于送信一事，不过是顺手为之、偿还这封信的主人一个旧年人情而已。”
李维眯眼打量着信封上那熟悉又有着细微区别的雪豹漆印——正是大王子鲍德温·罗曼诺夫的私人印章——至于什么“顺水人情”的屁话，李维自然是半点不会信的。
……
又是一阵沉默，唯有隆美尔的喝茶声在客厅里回荡。
李维一字一句地斟酌着鲍德温的来信，心中不免对此人的野心和敏锐多了几分重视。
东南休战几成定局，中部战事的主导者又是三王子的舅舅，二王子则深耕日瓦丁多年……
放眼望去，如今赋闲在家、处境尴尬的鲍德温，没有危机感才是不正常的。
而在李维原本的日瓦丁布局中，像“送奶站”这种名器大于实际利益的项目，天鹅堡不会允许、李维也做不到长期持有。
这里毕竟是罗曼诺夫的地盘。
相关的技术让渡、组织更迭，其实暗地里早就在进行了——就比如说最近让本地商贾心神摇曳的、那些个畜牧庄园近来的增产动静，就是为此在做准备。
至于最终谁有资格来凭此“养望”——这个决定权自然是被李维一起打包、作为和国王陛下讨价还价的筹码了。
李维真要凑上去说一句“那谁谁谁我看就不错、适合主持奶站运营”，那天鹅堡十有八九是要把此人搁置一旁、好好清查一番“勾结北境”的嫌疑了。
而鲍德温，恰恰注意到了这一点。
“就我所知，”心思电转，李维放下手里的信，看向隆美尔，“二王子殿下在仓库区产业颇多？”
从欧根那里，李维不难得知二王子近来在仓库区上蹿下跳的消息。
在李维的设想中，这位喜欢开宴会、搞流言的二王子，也是他在离开日瓦丁前要狠狠敲打一番的对象。
突破口，正是那些从河谷镇之战退下来的老兵。
“我只是个送信的，”隆美尔摆了摆手，并不接话，“李维子爵要是有什么疑问，不如向王子殿下当面求证。”
“子爵阁下现在只需告诉我，您明日是否有空、前往提篮布里吉即可，我好着手安排。”
李维心中暗骂这老狐狸的滑不溜手，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
“倘若伍德家族那边也得空的话，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隆美尔当即起身，“请李维子爵见谅，我就告辞了。”
“今天还有许多麻烦事需要处理呢。”
面对不过如此程度的指桑骂槐，李维脸不红心不跳，装模作样地跟着起身客气了一番：
“隆美尔大主教您慢走。”
……
走到门口，隆美尔突然顿住身形，也不看身后的李维，有些突兀地开口道：
“李维子爵，我能以隆美尔·波吉亚个人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吗？”
“您可以问，”李维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但我不一定答。”
“正如子爵阁下先前所说，”隆美尔轻叹一声，“不过是教士与商人勾结的小事而已，为什么会有人要大动干戈呢？”
李维上前两步，远眺着一望无际的日瓦丁平原，轻声反问：
“名为‘亚瑟’的人类青年杀死监工、带着十几个同伙从瓦雷利亚矿场逃出去的时候，兽人也以为这不过是帝国广袤疆土上最寻常不过的一次奴隶骚乱。”
“试问今日之维基亚，比起当年的兽人帝国又如何？”
“远远不如，”隆美尔摇了摇头，“我明白李维子爵的意思了。”
说罢隆美尔就要离开。
李维叫住了他：
“隆美尔主教，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同样以私人的身份。”
隆美尔耸了耸肩：
“我的回答跟李维子爵刚才一样。”
不过他还是停下了脚步，等待着李维的下文。
“您执掌异端裁判所多年。”
李维凝视着隆美尔的背影，试图捕捉任何可能的小动作：
“那些黑魔法汤剂，跟‘松动人类灵魂锚定’的方法有关系吗？”
“或者说，勒沃尔庄园的事，跟提篮布里吉有关系吗？”
隆美尔转身——一脸戒备的黑骑士当即护在了李维的身前——目光幽幽：
“关于【第一类黑魔法】的功效，绝大多数都只是民间的谣传而已。”
“人类和兽人的身体素质差距，在魔法领域要更为突出。”
“只是‘绝大多数’吗？”
李维轻声复述着隆美尔提供的劲爆内幕，长叹一声：
“这可真是他妈的最糟糕的消息。”
“确实如此，”隆美尔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歌颂大贤者梅林。”
“对了，忘了告诉你，”隆美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药剂大师、刚刚死了儿子的亨利·惠特摩尔明天也要作为天鹅堡的监督方亲临现场。”
“请李维子爵务必做好‘万全的准备’。”
隆美尔加重了语气。
“这种事，您不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吗，隆美尔大主教？”
李维冲着隆美尔倒竖起大拇指——这老东西分明是故意的。
“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请李维子爵见谅。”
隆美尔哈哈一笑，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