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荣 作品

第174章 同人不同命

村里的刘奶奶,和我们是一个房头的。

命苦,很早就成了单身寡妇。

她家就住在村里的麦场旁边,我们村几十户人家围着一个大麦场。

我家和刘奶奶家中间隔着几户人家的距离,大概十几米远吧。

以前听父亲讲,刘奶奶三十多岁就丧了偶。

她的丈夫是被自家的耕牛活活顶死的。

据说被顶死的那天那头牛莫名其妙地像走火入魔一般,根本不听主人使唤。

刘爷爷便拿鞭子抽它,要换作平常都会乖乖就范。

可那天却鬼使神差地朝着刘爷爷一顿狂顶。

毫无戒备的刘爷爷被耕牛顶得如同踢毽子般,在空中抛起来牛角把肠子都勾出来了。

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真是千年难遇的奇闻,村子里,人们都传说这头牛是来找刘爷爷报仇的。

上辈子是冤家对头,所以这辈子来讨血债了。

就这样,自从以后刘奶奶便成了村里的寡妇。

我小时候可能是没有什么好吃的,特别馋。

看见什么好吃都会馋得流口水,这或许是孩子的天性。

我最喜欢去刘奶奶家玩,在我儿时的印象当中,刘奶奶总是给人一副慈颜善目的模样。

她老人家最疼爱孩子了,即使孩子们在她家调皮捣蛋淘了气,她也一点都不觉得烦。

从来不打骂训斥来她家的孩子们。

等淘了气的孩子家长上门来道歉时,刘奶奶总是摆摆手爽朗地笑道:

“不要紧,孩子还小不懂事哪有小孩不淘气的。”

时至今日,刘奶奶爽朗亲切的笑声,还时常回荡在我脑海中难以磨灭。

所以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去刘奶奶家玩,和老人家的关系可亲密了。

记得我每次去她家,她都会塞两颗糖放在我的小手里,刮着我的鼻子说:

“小馋猫来了!”

我的记忆中刘奶奶长得高大健硕看上去就像个男人婆一般,是一把干活当家理事的好手。

老人家干起活来眼疾手快心灵手巧,那个年代的女人都擅长针织活都会做手工鞋。

刘奶奶自然也不例外,她老人家做的手工鞋既扎实又美观合脚。

我小时候还穿过刘奶奶做的手工鞋呢,可舒服了。

记得刘奶奶家的小儿子娶媳妇,乡亲们都争先恐后组织队伍帮忙去刘奶奶的亲家屋里接亲。

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敲锣打鼓,有的帮忙挑嫁妆,有的抬花轿,那锣鼓敲得震天响。

全村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娘家人也不差事,嫁妆办得颇丰厚,其中最为珍贵的嫁妆就是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

这可是我们村里有史以来的第一台电视机,乡亲们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大山,哪见过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别瞅着那如同豆腐块子大小的木盒样的家伙可神奇了。

不但能听到美妙的声音,而且还能看见栩栩如生的影像。

这下子真不得了,这新鲜玩意儿迅速成了全村男女老少的宝贝疙瘩。

老稀罕了,左瞅右瞧怎么也看不够。

村里的大人们白天争分夺秒,马不停蹄早早地就把地里的农活干完,为的就是晚上能上刘奶奶家看电视。

新娶的媳妇小刘婶是个热心好客的好女人。

为了方便乡亲们看电视,小刘婶还特地把电视从婚房里搬出来。

把它放在堂屋里正前方的木桌上。

我记得刘奶奶家的堂屋可以同时容纳十几个人。

乡亲们都是自个儿从家里搬来了板凳的,实在坐不下就全都站在外面的台阶上远远地瞅着。

那阵势比村里开会还积极热闹。

只要正片一开始乡亲们就不约而同竖起两只耳朵,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观看着,生怕错过哪个精彩片段。

整个堂屋都变得鸦雀无声,只有电视机里传出的声响。

到了广告时间大家又立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各抒己见,乡亲们都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当中。

简陋的瓦房里洋溢着幸福快乐温馨的气氛。

每年夏天的时候刘奶奶还会早早地烧上一大缸子凉茶给大伙儿解渴。

乡亲们每次都要看到电视收台才意犹未尽地慢慢散去……

这一幕幕难忘的往事成了我童年记忆长河中那绚烂而无法磨灭的一笔。

可是世事无常祸福难料,这样平静、清苦但又不乏快乐的日子,就在几年后被老天爷无情地按下了暂停键。

刘奶奶的大儿子患上了肝癌。

病发时已到了晚期失去了救治的机会。

那个年代村里的乡亲们平时从未做过体检,一发病往往就没得救了。

大刘叔熬了不到两个月人就归了西。

才四十岁不到的壮年啊,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任凭刘奶奶哭得肝肠寸断也挽不回儿子的命。

从那以后,乡亲们就再也没有上刘奶奶家看过电视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年快过年的时候。

大刘叔的儿子坐同村伙伴的摩托车去镇上买鞭炮,在马路上和迎面飞驰而来的大货车撞了个正着。

当时两个孩子被撞得飞出去好几米远,像一块大石头一般重重地砸在马路上。

当场就毙了命,他们鲜活的生命就永远地定格在那一天。

一个二十五岁,一个二十二岁。

乡亲们都说这俩孩子是赶着命给自个儿买鞭炮送行。

我常在想是不是阎王爷对错了号。

他们都是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就遭此劫难。

或许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灭顶的灾难何尝又不是令刘奶奶锥心刺骨痛不欲生呢。

老人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为什么阎王不睁开眼看看,把我这个孤老太婆收了去,让我这条老命替了儿子和孙子。”

自从大刘叔子父子俩相继殒命后。

大刘婶也快哭瞎了双眼,她开始把所有的怨恨悲痛,全都怪罪到刘奶奶的身上。

骂她老人家克夫克子又克孙,是一个天煞的克星。

八字太硬了指不定还会克死谁。

大刘婶整天对着刘奶奶谩骂。

小刘叔把刘奶奶接到他屋里。

无奈大刘婶又跑到小叔家门口去骂,而且又哭又喊。

别人都说大刘婶准是疯癫了,丧夫又丧子搁谁都顶不住这拦腰的斩杀。

怨就怨是阎王爷勾错了生死簿,千恨万恨只恨命该如此。

然而刘奶奶心中的悲痛又比谁轻?

刘奶奶的孙子是年底遇的难,过完年大约是二月份的这一天。

刘奶奶突然失踪了,小刘叔和村里的乡亲们四处寻找都找不到老人家的踪影。

大家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唯恐老人家寻短见。

小刘叔到处打听老人的行踪可是谁也没见过。

到了第三天,隔壁村一个挖草药的男子在我们村的后山废窖里发现了老人。

老人是服农药自尽的,在老人的遗体旁还放着一个空农药瓶。

老人临终前双眼没有闭上,老人是死不瞑目啊。

说起老人一生的遭遇和劫难着实令人扼腕哀叹痛心疾首。

当时小刘叔看到自己的母亲服毒自尽在山上的窖洞里。

他再也控制不住,他紧紧地抱着刘奶奶冰冷僵硬的遗体痛哭流涕撕心裂肺。

他用颤抖的双手将老人的双眼轻轻地合上……

刘奶奶出殡的那天,我和村里的年轻人抬着刘奶的寿棺,只想平安准时地送老人归山,让老人入土为安。

只愿老人家在天有灵好好安息。

老人家去了那边和自己的丈夫儿子孙子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有他们的照顾应该不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