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绫昭望向阿芜,目光柔和,缓缓开口:
“元州、离州、秦州这三城并无传送阵,若想通过传送阵前行,就必须前往新州城。”
语毕,他的目光在阿芜和栩析身上稍作停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那传送阵或许会对妖和魂魄产生冲击,他俩很可能无法承受。
宋绫昭话音刚落,栩析当即拒绝:
“不行,西启那破传送阵我略有耳闻,我身娇体弱,可经受不起。”
说完,便像个大爷似的靠在马车上。
宋绫昭根本没理会他,依旧看向阿芜。
阿芜白了一眼“身娇体弱”的栩析。
她想到自身状况,只能无奈摇头。
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宋绫昭接着说道:
“那也无妨,只是得再回一次梧州了。”
阿芜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未承认身份,就这般坦然地与宋绫昭交谈,实在不合逻辑。
于是,她重新掀开马车帘子,回到车内,坐在柔软的棉絮上,掀开窗帘望向外面。
春风拂面,暖意洋洋。
阿芜抬头望向天空,虽说自己时日无多,但这种为自己而活、毫无束缚的感觉,即便没有脉搏跳动,却也真切地感受着生命的存在。
她有时也不得不佩服于归,当日公主府那般情形,竟还能捞出她的一丝魂魄。
于归曾说,救她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姓万俟。
正当阿芜抬起手时,一阵“叮铃铃”的声音吸引了她。
她看向手腕,那里戴着一串小巧精致的铃铛,上面还有修补的痕迹。
刹那间,阿芜眼眶发酸,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在心底蔓延开来。
马车上,栩析一脸茫然,左顾右盼,却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只有宋绫昭一脸淡定。
他们在路上奔波了好些时日,累了便在就近的客栈歇息,直到惊蛰那天,才抵达离州。
栩析扶着马车,满脸疲惫:“你们凡人可真麻烦,要是我带着阿芜,一个腾空便能到这离州城了。”
阿芜从马车上下来,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宋绫昭拿着三张通关文牒在城门处登记。
离州城与元州截然不同,城中部落众多,贫富差距极大。
阿芜和栩析跟随着宋绫昭走在街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丐,与身着华服、光鲜亮丽的行人形成鲜明对比。
宋绫昭向他们解释道:“离州城在三城之中最为特殊,它位于新州左侧。当年西启和扶琴国大战时,妖魔几乎将离州城的百姓屠戮殆尽。”
栩析闻言一愣,说道:
“犯下如此罪孽,难道不该受地狱之火焚烧之刑吗?”
像他这样无意识犯下孽债的,都丢了千年修为才捡回一条命,那些强大的妖犯下如此大错,又怎能对抗天道?
宋绫昭淡淡地看了栩析一眼,眼神平静,毫无波澜,仿佛并未将栩析当作妖怪看待。
宋绫昭神色平静地说:“那些妖,都死了。”
阿芜有些担忧地看向宋绫昭。
宋绫昭微微一笑,说道:
“我并非心胸狭隘、死咬不放之人,我知道害死父亲的凶手是谁,没能亲手报仇确实是件憾事,不过,仇人总归是死了,不是吗?”
栩析一脸茫然,阿芜则沉默不语。
宋绫昭继续解释:“当初整个离州城沦为空城,扶琴国为了报复,将好几个部落迁徙到这里,难民、无家可归的原住民,共同构成了如今的离州。而且,离州城的知州几乎一月一换。”
阿芜看着前方扭打成一团的乞丐,心中五味杂陈,问道:“天子就不管吗?”
宋绫昭冷笑一声:“离州是除元州外,离中州城最远的地方了,有道是天高皇帝远,除非天子亲自坐镇离州管理,但这显然不现实。天子一旦离开中州,中州必然会发生祸乱。”
栩析不屑地说:
“若真想管,怎会有治理不好的地方?”
宋绫昭回应道:“这里都是迁徙过来的部落,本就不好管理,况且难民众多,一旦发生暴动,就会让难民顶罪。”
阿芜心中疑惑,问道:“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难民呢?”
宋绫昭看了看街道上那些光鲜亮丽的行人,又看了看路边乞讨的乞丐,说:“因为这里乞讨最为容易,离州城还有离园,离园中有离楼,那是西启最大的客栈,离园下还有销金窟,只要你有钱,想要什么都能在里面买到。”
栩析嗤笑:“吹什么牛呢,我们妖庭都不敢保证什么都能买到,这凡间竟如此厉害?那我想要买妄生铃,能买到吗?”
阿芜脚步一顿,忍不住说道:“你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他们沿着街道越走越繁华。
这时,一个乞丐被人群推搡出来,一脚被踹在小腹上,正好摔在阿芜面前。
阿芜刚准备伸手去扶,一柄寒气逼人的剑挡住了她。
“叮玲玲……”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乞丐直愣愣地盯着那铃铛。
宋绫昭说道:“阿芜,我来。”
说罢,他在一旁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递给乞丐。
其他乞丐见状,都虎视眈眈地盯着。
乞丐呆呆地看着宋绫昭手中的剑,又看了看包子,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最后一把抢过包子,大口吞咽起来。
两三口就吃掉一个包子,随后便一溜烟跑走了,跑的时候,腿还是一瘸一拐的。
栩析忍不住感慨:“这么多乞丐,真是可怜。”
他刚准备掏银子,却被宋绫昭拦住。
宋绫昭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你若给他钱,他今晚都活不过,况且他身患残疾……”
宋绫昭没有把话说完,但阿芜和他都明白,没有能力保护钱财,只会招来更多灾祸,甚至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栩析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叹气道:“看他身形,想来当初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没想到竟落魄成这般模样,浑身被烧得没一块好皮。”
说罢,栩析摇了摇头。
突然,栩析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拉住阿芜,紧接着手腕就被寒芒剑敲了一下。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阿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向前走去。栩析又气又笑,掐着腰道:“小爷我只是想问,帮助他有没有功德?”
阿芜耸耸肩:“这可说不准,若是因为你改变了他的命格,那以后他犯下的孽债,也有你的一份,好事呢可能也有你的一份吧,所以说妖不能干涉凡人。”
“咦……”栩析后怕不已,连忙跟上两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