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朋友与敌人(二)

米诺娃被幽灵士兵押送离开,列夫子爵欲言又止。最终,当塔露拉确认此次绑架事件的后续事宜全部安排妥当了,也从诊所离开之后,列夫子爵才开口询问道:

“所以,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个记者?”

“吓吓她而已,她和城里的那些顽固派到底有没有交易我本就一清二楚。她这种单方面的‘愤青’行为,我顶多把她逐出城去就差不多了。”

“老夫倒是觉得,你可以考虑处罚得重一些,判个流放之类的,把她弄到雅尔茨之类的地方去。”

列夫子爵长叹口气,继续补充道:

“她父母都在圣骏堡居住,你将她逐出城去,她现在又没有工作,只能回父母身边。而她那个性子,在圣骏堡肯定是会吃大亏的——圣骏堡的那些统治者可没你这种好脾气。而且,如果你不给出一个明确的处置,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她,城中想要向你献媚的权贵,说不定也会在她身上做文章的。”

列夫子爵说是从严处置,本质上还是在为米诺娃考虑。不过塔露拉也不在意这些,反而很认可列夫子爵的逻辑。

“那就按前辈的说法,以诽谤罪论处,将她打发到雅尔茨去吧。到时候我在判决书上签个字,算是表态这是我定下的处罚,这样我手下的那些‘墙头草’应该就不会自作聪明了。”

塔露拉答应得爽快,列夫子爵也是放松下来,并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和塔露拉闲聊起来。

“说来,这次的绑架案,你们之前真的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过吗。我刚刚看了案件的记录,最早一名失踪的感染者女子都已经可以追溯到九天前了。”

“的确是昨天才收到的消息,若非阿尔伯特等人反应及时,我还真察觉不到。至于缘由嘛,的确是和那些感染者女性贫瘠的人际关系有关。且以感染者和乌萨斯警察们的不对付,指望他们报警,实在是太难了···”

塔露拉苦笑,列夫子爵也是摇头,不知是真心还是稍带讽刺地说道:

“是这样吗?之前你揭露城中权贵非法运输军火,以及后来翻出的诸多过往案件的铁证。我本以为你对斯城的渗透和掌握已经很彻底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录像是由艾丽丝的‘虫群’提供的,‘虫群’数量有限,能大致监视核心城的状况已经是顶天了,实在是没有成本再将其投放在十九区当中。至于那些陈年旧账,都是那条老黑蛇收集过来的——我本人才回斯城多久,哪来这种本事收集那些东西。”

当然,还有一层缘由,塔露拉没说,列夫子爵也能会意到——那就是比起核心城的那些‘大款权贵’,十九区大部分都是工人而已,监视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收益’可言。所以,‘虫群’这种高成本的监视手段,肯定也是核心城要更加优先一些的。

毕竟,核心城中大款权贵的罪证和十九区部分犯罪份子的罪证,到底哪一个能对塔露拉产生更高的收益,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不过有一点,其实米诺娃说得还是没错的。乌萨斯感染者的犯罪率的确高于常人——生存压力之下,许多人铤而走险并非不可预料。但即便如此,乌萨斯的感染者也的确承担了超过其罪行的‘恶名’。”

“以今天这起绑架案为例,尽管我们没有污损感染者声名的打算。但哪怕只是为了申令十九区的秩序,做‘杀鸡儆猴’之态,也肯定是要将那个绑架者的罪行公开出去并加以宣传的,最终闹得满城皆知。”

“而与之对应的,那个叫米娅的感染者少女为了她的普通人朋友拼上性命的感人事迹,却注定成为斯城舆论汪洋中的一滴不起眼的小水滴。最终除了我们这些亲历者,估计都不会有其他人记得她们的故事。”

列夫子爵感慨一句,语气中有些伤感之意。

“宣传还是要做一做的,至少我可以推动阿尔伯特和那个卡特斯少女本人,将这个故事传播出去。我甚至还打算对米娅和那个卡特斯少女施加一些特殊关照,好向斯城的人民表个态——只要他们能够放下仇恨与偏见,善待普通人或是感染者,那也是会收获许多实际利益的。”

“感染者与普通人之间的沟通壁垒,还有感染者迫于生存压力的高犯罪率,虽然都是乌萨斯数十年积累下来的沉疴,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该袖手旁观,避重就轻,还是要努力去做些铺垫和应对的。”

“比如十九区的秩序问题,我如何不知道感染者这个群体因为牵绊较少、对未来缺少规划,所以行事肆意,对秩序有极大威胁——不然我也不会安排阿尔伯特等人,以血腥的‘恐惧’来维持城区中的秩序了。”

“但在血腥恐惧之外,我还需要从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同时入手,来寻求一个能够根治问题的长远方案。”

“物质方面,我们和罗德岛沟通交流,购入阻断药物,缓解感染者的矿石病,好让他们对未来有个盼头——有未来才能有未来规划嘛。而精神方面,我们也对感染者工人们进行了许多普法宣传,在工厂内开设了‘工人学校’,提高他们的教育文化水平。”

“双管齐下,教育文化水平得到提升,对法律的认知也有一个基本的认知,再加上未来终于有了盼头,生存压力得到缓解。感染者才能逐渐放下他们的暴戾,正式成为乌萨斯社会构成的一部分。”

“血腥恐惧是雷霆手段,虽见效快但只是权宜之计。而完善感染者的基础物质保障和宣传教育工作则是长期的水磨功夫,没个三年五年基本看不到效果,但却是唯一能够根治感染者问题的正道,绝不可松懈。”

说到这里,塔露拉顿了顿,似乎带有一些炫耀成分,继续说道:

“身为斯城的执政者,我要做的从来不是什么选择题——因为斯城的治理本就是一个构成复杂的事物,从来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将复杂的事物拆解划分成不同的模块,再针对各个模块布置相应的高效方案,并视事物的变化灵活应变,才是一个合格的执政者应该采取的行事法则。”

听到塔露拉的炫耀,列夫子爵也是挑了挑眉,轻笑着说道:

“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你自己的‘人生经验’吧?”

对于列夫子爵的问题,塔露拉嘿嘿一笑,答复道:

“这些当然是德雷克将军教给我的东西——我又没多少正儿八经的执政经验,哪懂这些东西。甚至我如今布置使用的许多策略,都算是拾人牙慧——从德雷克将军撰写的个人执政经历手册里学来的。”

“当然,我对将军的这些理论,也是抱着十二分的认可和支持的。想必列夫子爵也是如此?前辈若是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把书给前辈看一看。”

“哼···行了,你以为老夫看不出你心里的小九九?老夫是法官,又不是市长或是封地公爵什么的,这些执政经验于我有什么用?”

“至于德雷克···呵,作为乌萨斯人,我的确对外邦人不怎么感冒,但也只是针对那些‘背叛者’——比如威尔逊侯爵那种人,像德雷克这种异国流浪者,我还不至于生出什么恶感来的。”

“他的事迹,老夫没哪个兴趣去了解——毕竟,他对乌萨斯的付出和‘忠诚’,从来都不需要用这些东西来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