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眼神一凝,突然发现,不知何时,朱棣手上竟多了一柄钢刀。本文免费搜索:找小说网 zxsw8.com
刹那间他有些懵,思绪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不对啊!刚才他身上系着的不是剑吗?”
这显然不是重点。
就在李放脑子还没转过来的时候,只看见朱棣朝他笑了笑,然后手臂猛然挥下!
李放瞳孔紧缩,紧盯着猛哥帖木儿,下一刻此人就要身首异处了。
就在他情绪达到了顶点之时,朱棣的刀锋却一下子顿住了。
如此迅捷的挥刀速度,却还能不差分毫的停在猛哥帖木儿的脖颈上方,不得不说,朱棣虽然年纪渐大,但手上杀人的功夫却还是没拉下多少。
心情大起大落之间,李放一时间有些无措,双目略带迷茫的看向朱棣。
“他这是要干嘛?要杀又不杀,不杀又让人打断那人的四肢干嘛?”
仿佛是看出了李放心中所想,朱棣朝他开口:“咱差点忘了,此人至于今日的地步皆因先生之故,要不先生亲自来送他一程?”
说着,朱棣将自己手中的钢刀缓缓从猛哥帖木儿的脖子上抬起来,顺手将刀柄递给李放。
看着递到眼前的刀柄,再看看还在哀嚎的猛哥帖木儿,李放脸色变了数变。
他承认,朱棣刚刚那一番操作确实起到了作用,心中不可避免的生起了些许畏惧。
“或许,这就是朱棣的目的吧。”李放心中暗想。
虽然对于杀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李放还是个正常人,不可能会去主动做这些事的。
面对朱棣的“好心”,李放自然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推掉。
“陛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事关大明江山,还是天子为之较好。”
李放在好意上加重了语气,他知道,朱棣应该能明白。
“呵呵。”
知道李放不敢动手,但如今这般反应,倒是满足了朱棣的某种恶趣味。
重新面向猛哥帖木儿,朱棣表情重归复杂,看着哀嚎的那人,心中免不了可惜。
确实是一员悍将,且在北地颇有用处。
“大明二百余年后,满人入关,末帝崇祯吊死煤山......”
回忆着李放给的那本小册子里透露的未来,还有之前所见视频中的影像。
一黑漆漆的山上有两个剪影,一人直挺挺的挂在树上。
那场面,朱棣不得不狠下心来。
手上握紧,刀锋闪过寒光:“今日,朕就要断了这祸根!”
坚定了心神,朱棣马上就要动手了。
此时的猛哥帖木儿也渐渐适应了断肢之痛,面目扭曲的看着李放:“俺不服!不服啊!昏君、奸贼!他日你朱家定有家国沦丧之际!定有这一日的!”
愤声喊完,接着便是一连串难懂的话,听起来不像是汉语。
李放猜测,应该就是满洲话吧?
身后押着他的二人本想阻拦他,却被朱棣示意制止了。
都要杀他了,让他嚷嚷两句也没啥,朱棣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看你是个汉子,咱也给你个痛快!”
沉声说完此话,朱棣长刀高举。
听到朱棣的声音,猛哥帖木儿恍若从梦中惊醒,挣扎着哀求道:“陛下!陛下!臣的儿子......”
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刀锋便已掠过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死尸倒地。
靖难才结束五六年,朱棣杀起人来还是很麻利的。
看着流淌到脚下的鲜血,李放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喉结上下滚动,有种反胃的感觉。
上次见杀人,还是在汉末,路宁当着李放的面,杀了两个毫无反抗之力的贼匪。
当时杀人是为自保,再加上非是自己动手,李放反应没那么大,现在却是有些忍不住了。
闻着鼻尖萦绕的血腥味,想到这是从人体里流出来的,李放就隐隐有些想吐。
“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我这是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心中不住的安慰自己,总算是将那股子反胃的感觉压了下去。
朱棣那边,把刀递给一旁的将士,然后示意他们把死尸拉下去,同时吩咐道:“一同捉来的其余人,也都处理了吧,收拾好首尾。”
“嗯?”
李放猛地抬头:“你说的处理,是不是处理他的家人?”
朱棣头也不回,只应了一声:“嗯!”
招手命人拿过布来,擦了擦手,又有人端来一个托盘。
朱棣示意来人将东西送到李放面前,他开口解释道:“此乃建州女真部落酋长之刀,其内还有大明印鉴等证明身份之物,你且看看,此人确是猛哥帖木儿无误。”
之前谈好的事,虽然不知道李放能不能就此确认猛哥帖木儿的身份,但朱棣都做到这一步了,也不介意完善一下流程。
李放上前几步,掀开托盘上盖着的布,下面是一柄弯刀,刀身镶金嵌玉,充斥着一股暴发户的气质。
旁边是一些身份证明,总之就是能证明猛哥帖木儿的身份的东西。
这些李放也无从鉴定,事实上,对于朱棣刚刚杀的那个人是不是猛哥帖木儿,李放都没有任何途径去确认。
只是当初见到朱棣时,李放才接触穿越之事没多久,一时义愤,这才脱口而出。
朱棣真的办到了,他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将布重新盖下,李放摆摆手,示意将这些东西拿走,自己不看了。
走到朱棣身旁,李放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试着开口说:“俗话说,罪不及妻儿,那后世清朝始祖是猛哥帖木儿次子,永乐十七年方才出生。既已杀了此人,又何必牵连他的妻儿呢?”
虽然知道跟朱棣这种人说手下留情有些天真,但李放还是想试着努力一下,万一呢?
“你心软了?”朱棣将擦手的布丢了出去,斜眼瞥视李放。
李放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方才开口:“得饶人处且饶人,后世之事也非前人所能预料,按理来说此人这算是遭了无妄之灾,若再害了他一家老小,我实在于心不忍。”
“哼!”
朱棣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堂堂男儿怎做妇人之见!若后世皆是你这样的人,怎生在那什么联合之国中称霸?”
“称霸非是现代主流,二十一世纪已经不是春秋之时了。”李放回道。
“年轻人......”
朱棣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去。
李放紧随其后:“别管我年轻不年轻,你还是少造些杀孽吧。”
面对李放的劝解,朱棣不以为意。
他高声吩咐了句:“给咱将那准备好的文书拿来,给这位仁德的先生看看!”
“你且看了那些,再言其他吧。”
说罢,朱棣随手抄起刚才放在一旁的弓箭,再度练习起了射箭。
朱棣不接茬,李放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原地愣了下,默默的等着。
眼睛四下里瞧,已经有人提着水桶上前清扫。
很快的功夫,刚刚猛哥帖木儿死时留下的血迹就被清洗干净,若不是隐隐传来的血腥味,几乎就没留下什么痕迹。
看他们手脚麻利的样子,李放有些恍惚。
“一条人命,这就没了?”
再看朱棣,刚刚杀了人的他,射起箭来手腕丝毫不抖,箭矢连发,几乎可以说是百发百中,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呵呵。”李放自嘲的笑了笑,“我在想什么,堂堂的明成祖朱棣,会因为杀个人就有心理负担那才是奇怪了。”
正自心情复杂调整三观的时候,有人拿着文书来到他身边。
“先生,请看!”
语气生硬的叫醒了李放,不等他反应过来,来人就将文书塞到了他手里。
看着那甲士远去的背影,李放知道他们心里有怨,也不以为意。
他们敬若神明的将军、皇帝,被李放如此轻慢的对待,如果他们没脾气,那才是朱棣的失败。
调整了下心情,李放展开送来的文书,上面的字虽然不似简体字,但大体也能认个七七八八。
别扭的看完了这些资料,李放面沉似水。
“这些东西上面说的是真的?”李放三两步走到朱棣身边,不客气的问道。
“怎么?不相信?”朱棣目不斜视,“你觉得此人配让咱费尽心思胡说吗?咱想杀人便杀了,何必要去罗织罪名?”
李放嘴巴欲张开分说什么,但半晌又缓缓的合上。
是啊,朱棣想杀人,杀的还不是朝中大臣,而是归化的蛮夷酋长,他完全没必要罗织罪名的。
刚才那资料上写了什么?
李放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怒气上头。
上面写满了猛哥帖木儿的罪状,而且不只是他一人,包括他的弟弟凡察、儿子阿谷皆名列其上。
虽然他们这个部落名义上臣服了明朝皇帝,但俗话说得好,天高皇帝远。
大明的中央在南京,对于东北之地的女真酋长能有什么实时控制力?
那完全不可能嘛。
面对朝廷下发的作战命令,他们自然会遵从,也会配合,但在此之外嘛......
边地,还是蛮夷,指望他们有什么良好的作风那是不可能了。
上面写了,整个建州女真部落,平时放牧打猎,闲暇之时便截杀过路商旅。
这其中他们可不分明人还是朝鲜人,只要路过商旅被他们盯上了,那就是一场惨剧。
男子被杀,女子被淫,无一幸免。
其中血债累累,不可计数。
当然,这是从李放这里说,要是朱棣来看,这血债就是洒洒水了。
而这样类似山贼的举动,不只是猛哥帖木儿本人下场,连他那十几岁的儿子也深度参与。
虽然在大明的影响下,猛哥帖木儿给儿子请了教师,教授中原文字,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以自己的方式教育儿子。
大明边地,就是这么一片无法无天的地方。
看着上面翔实的记载,李放忽的意识到了什么:“这些,你早就知道对不对?而且,这绝不只是猛哥帖木儿一家如此,而是整个边地女真都是这样,对不对?”
“还算有些急智。”朱棣随口夸了句。
顺手将手中的弓箭抛出去,朱棣打发走了旁边侍奉的将士。
再让他们在旁边待着,朱棣怕一会儿就有人忍不住对李放动手了。
面对皇帝,一句一个你的,实在是殊为无礼。
朱棣将李放带回去坐下:“咱在北平镇守十余年,你既然熟知历史,那就该想到,咱怎么会对北地现状一无所知?只要咱想,拿下任何一个女真酋长都能找到理由,只是看咱想不想动手而已!”
“那你为何放纵他们?”李放忍不住质问,“难道那些往来两地的商贾就不是大明的臣民吗?”
朱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李放,半晌方才摇头:“看来,你的朝廷确实把你保护的很好啊。”
李放一怔,他这是什么意思?
坐正了身子,朱棣脸上挂着冷笑:“你以为那些被女真劫掠的商贾又是什么好人吗?”
“西北苦寒之地,做什么生意非要到那里去?无非是私贩军器、粮秣罢了。去时装满货物,回来时再拉上一车皮货、山珍、药材,仅只一个往返,便获利数十倍!若非此等巨利,又岂能值得那些人火中取栗?”
“既已成行,那便生死由命,多有人被女真劫掠,但亦是有人准备齐全反杀来敌。此乃自然之理,北地自有其秩序在,何用上国干预?”
听了朱棣的解释,李放愕然。
边境走私啊,朱棣这个皇帝知道的一清二楚,却不去管,实在是有些......
等等!
李放忽的抬头:“陛下知道的如此详细,难不成此前靖难时......”
话说到一半,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是自然!”朱棣毫不讳言,“咱自北平一隅起兵,虽连战连捷,可又岂扛得住天下轮番来攻?若非此路能资军用,咱说不定早就败亡了!”
原来如此,李放实在是没想到,闹了半天朱棣自己也干过走私啊,怪不得他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朱棣继续说道:“眼下咱还腾不开手,待他日重返北平,定要扫清此等业障,以资军用!”
李放眼神奇怪的看着他,暗自腹诽:“你这是自己上岸了,就不管后面兄弟们的死活呗。”
不过这也是常理,站的位置不同,选择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罪证,李放心情好上了不少。
不管怎样,反正在李放看来,猛哥帖木儿算是死有余辜,他心里起码过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