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听完两曲,便让她停了下来。
琴音止歇后,楼下的吵闹声变得清晰,乍听去,是些人在称兄道弟。偶尔蹦出几句诗词,时事。像吵架,又隐约能听见起哄似的夸赞之声。
林瑜好奇,出了雅间,走上过道往下看。
声音在二楼,说话的是一群头戴方巾的士子,几人簇拥着一个穿着青缎直裰的男子,他一开口,其余几人必定跟着附和。
琴娘跟到了她身边,笑道:
“是今年要参加秋闱的士子,这些人常常在此集会。小姐或有看得上的俊才。挑上一个,倘或是明日的进士老爷也说不准。”
林瑜侧过身,对她笑了笑,“还是算了罢,我可没有这个福气。”
二楼的吵闹声此时也悄然停了下来。
青衫男子抬首,眼睛眨了几下,“你们可有人认识三楼那位娘子?”
几人都随着他看向了林瑜,没有一个能认出来。
其中一人道:“天色已经不早,这位小姐必然要回去,陈兄若是有意,不如亲自去问,以陈兄之高才,必能博得美人芳心。”
青衫男子起先还有些不敢,听得其中一人耳语一番,立时大喜,“拿纸笔来,还要一方帕子。”
天色已经不早,林瑜回到雅间留下赏银,便出了门。
瞧见候在楼梯口的杨瀚墨,她脚步一顿,折身走向另一边楼梯。
匆匆到了二楼,被一道陌生的声音叫住,“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林瑜担心是荷包或是放在哪儿的钱,停步回身。
身后这人穿竹青直裰,递来一方素色的松江棉帕。
林瑜看了一眼,“不是我的帕子。”
杨瀚墨此时也赶了过来,正要将这男子轰走,低头瞧见二人下边还有一道身影,瞬时止了步,没再上前。
青衫男子把那帕子翻了一面,拱手作揖,“在下冒昧,不过借此与小姐搭话,还望小姐宽宥。”
林瑜看着那两行字,眉心微微拧起。
青衫男子未等到答复,以为她是不认识字,暗道原来是个花瓶美人,空有一副美貌,少了才情,着实是可惜。
他对着那帕子念道:“金陵夏中声声调,唯见清荷一朵开。”
林瑜微微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青衫男子见她怔住,心中愈发自得,“姑娘与我穿着一色的衣裳,方才又特地从雅间出来,你我二人实是有缘,故而作此一诗。一见姑娘,便如见到了荷花一般。”
如此俗滥不达意的骈文竟还敢念出来,若是放在自己身上,她一个月都不会出去见人。
林瑜惊讶于他的自信。
面前这人还在自我陶醉,让她很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施施然行了一礼:“公子实乃高才,这半阙诗作更是文采斐然,来日必能蟾宫折桂。”
男子闻言心中一喜,忙上前一步:“多谢小姐美言,敢问小姐芳名。”
林瑜嫌弃地躲开手,“名字还是算了,我已经许了人家。”
后边的杨瀚墨听到这一句,悬着的一颗心立时放了回去,即刻上前拦住那人。
身后两人拉拉扯扯,林瑜趁机下楼,未几步,就撞在了一人身上,额头磕得生疼。
抬起头,便瞧见一张藏着愠色的脸。
顾青川今日才算把那桩案子料理干净,得了杨瀚墨送到衙门的信,知道她在附近,便顺路来接,怎知刚到就瞧见这样一副场面。
虽清楚她那句称赞不过是在哄傻子,心中仍不怎么舒服。
他还是第一回听她夸人。
顾青川声音微沉,“帕子丢了,路也不看?”
林瑜听到这声音,更加没有好脸色,“大人看了路,知道我要下来,还要挡住是什么道理。”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直到上了马车,顾青川才开口阴阳怪气,“你运气倒是不错,出来一趟便能遇上个才子。”
林瑜冷笑,“岂止。南京城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不止有他一个下凡文曲星,还有大人这样的谦谦君子。”
顾青川叫她哽住,没再说话。
林瑜担心自己又把人得罪了,没话找话,“他的诗做成这样,那帮人怎么还围着夸?”私下吹捧也就罢了,怎么还出来丢人。
提及此,顾青川面色微沉,“不过是一群人想着趋炎附势,两年前有人走通了朝中的门路买了官做,这些江南豪族听到风声,一个个也开始跃跃欲试。”
临近秋闱还在茶楼高谈阔论,妄图博个不读书有天资的名声,还要带着一群人溜须拍马。
买官可不是个好征兆,林瑜没有多问,只是叹息,“读书人也成了这样。”
“读书人也是人,人的本性如此。”顾青川瞥她一眼,转而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
林瑜扭脸去看车轩外,不再理他。
她穿着杏子黄的夏衫,碧青挑线罗裙,裙面上有丝线绣的玉兰花,确